第一章 这个赘婿没志气 芙蓉帐暖,剪纸花红。 囍字贴在床头,妆台烛泪已干。 周元看着镜中的年轻面庞,彻底融合了记忆,终于接受了穿越的事实。 他不禁有些感叹,前世叱咤风云的大佬,如今却成了一个卑微的赘婿。 这样也好,受够了勾心斗角的生活,能过一过清闲的日子,倒也乐得自在。 至于那个瞧不上自己的妻子,如果能互不干涉,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。 刚想到这里,房门便被推开,两个女子缓步走了进来。 前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,身穿薄荷绿色套裙,梳着小辫子,端着热水。 她圆圆的脸颊很是甜美,有两个小酒窝,歪着头道:“姑爷,洗漱一下,等会儿要去敬茶啦。” 周元下意识点了点头,却看向她身后的女子。 身材高挑,鹅黄色长裙带着白纱,却掩盖不了婀娜的曲线,秀发盘起,皮肤白皙,面容精致,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古典仙子。 赵蒹葭,今年十九岁,云州第一才女、美女,果然如记忆中那般貌美。 周元前世也见识过不少美女,但却没人有赵蒹葭这样出尘的气质。 “酒醒了吗?” 她的声音很清澈,却带着淡淡的冷漠,平静道:“如果清醒了,就要说正事了。” 周元心中有数,于是点头:“嗯,有什么事你说。” 他这个态度,倒让赵蒹葭有些意外。 但她没有多言,而是直接道:“家父与令堂是同窗,昔年感情深厚,故而立下婚约。” “然时过境迁,婚约已成儿戏,父亲不愿失信,我亦不能不孝,方有今日。” 周元微微颔首,原主的父亲落榜抑郁而终,而赵蒹葭的父亲则屡战不馁,最终高中状元,如今已是云州通判。 而且周元虽然年幼苦读诗书,但丧父之后就自甘堕落了,赵蒹葭却天资卓绝,才华横溢。 两家的差距彻底拉开,婚约的确已不合适。 “你为书生,需要有读书门路,落脚之地。” “而我也被催婚困扰,不愿背负不孝之名。” 说到这里,赵蒹葭微微一顿,缓缓道:“所以成婚对你我皆有好处,只是需要约法三章。” 周元点头道:“你说。” 赵蒹葭道:“其一,虽有夫妻之名,却不同房。” “其二,各自珍惜名节,尊重对方,不可寻花问柳。” “其三,若有心仪之人,则互相成全,合离之时,不可纠缠。” 总结起来,就是不同房、不背叛、不纠缠,三“不”原则。 周元倒是没有什么意见,但还是觉得有点不保险,为了避免出现之后的麻烦,他决定再加一条。 “我认同,都答应你。” 听到这句话,赵蒹葭看向周元,清澈的眼中充满诧异。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会不甘心,现在看来,他连最基本的男子尊严都没有。 于是,她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轻蔑。 而周元则补充道:“另外再加一条,互不干涉对方在原则之内的任何事。” 赵蒹葭心中一动,这一点之前她没想到,现在看来很有必要。 只是...他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这个?是为我考虑吗? “可以,但我想知道为什么?” 赵蒹葭忍不住问了出来。 周元擦完了脸,才道:“因为我不想做不愿做的事啊,比如干活、读书、应酬之类的。” 赵蒹葭脸色微微一变,皱眉道:“不愿读书?你出身寒微,不发愤图强,苦读诗书,那要做什么?” 周元道:“喝茶晒太阳,钓鱼听评书,下棋看大戏,哪个不比读书有意思?” 这句话让赵蒹葭呆住了。 她缓了好久,才深深吸了口气,咬牙道:“你嫁到赵府来,难道就为了享清福?” 周元想了想,才道:“这里不愁吃喝,你还这么漂亮,我没理由不嫁过来啊!” 这句话可谓坦诚,周元绝无半点虚言。 赵蒹葭都被气笑了,不停点头道:“是!是!我赵蒹葭这张脸,的确不算辱没了你!” “似你这等胸无大志的可悲之人,我还与你商量个什么,待我找到心仪之人,将你休了便是!” 周元疑惑道:“就算我志存高远,你到时候也会休了我啊!” 赵蒹葭呼吸一滞,好像是这个道理哎?但他的话怎么就这么气人呢! 她大声道:“所以你就彻底放弃自己?若你将来金榜题名,我赵蒹葭与你做真夫妻又如何?你总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打动我吧?” 周元摸了摸下巴,沉思良久,然后摇了摇头。 “算了,太累了。” 周元郑重道:“读书本身就累,金榜题名之后还要做官,还是累。” “至于打动你...唉,其实追女人这件事吧,才是最累的。” 说到这里,他看向赵蒹葭,摊手道:“所以我还是摆烂吧,舒舒服服享受生活,岂不美哉!” 赵蒹葭脸色苍白,攥紧了小拳头,一字一句道:“好一个岂不美哉!好!记住你的话!别来烦我就行!” “紫鸳,带他来敬茶!早点完事儿!” 她气冲冲地走了,而周元还有些懵。 拜托,我说的话句句属实,这年头坦诚也有错吗? 他看向小侍女紫鸳,疑惑道:“她今日来红了?” 本来小紫鸳也处于懵逼状态,听到这句话,吓得小手一抖,俏脸顿时红了。 “姑爷!” 紫鸳无奈道:“你...你还是敬茶去吧,唉,小姐那么好的性子,都能被你气走。” 周元瞪了瞪眼,道:“她性子好?我看她高傲得很,看不上我,却又希望我照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,这个年代的小仙女也这样吗?” 紫鸳眼睛一亮,顿时咯咯笑了起来:“姑爷果然还是喜欢小姐的,小仙女...多好的赞美啊!” 哦,你是这么理解的吗?今日恐女再加一条。 周元摆了摆手,道:“走,见老丈人去!” 他憋不住了,大步走出房间。 推开门的那一刻,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,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,正值春日,百花绽放,草长莺飞,一切都彰显着这片天地的美好。 崭新的历史,崭新的时代,崭新的人生啊! 周元张开双手,闭上了眼,深深吸了口气,呢喃道:“这世界,我来了。” “周元,出来受死,狗王八蛋!” 一声怒吼突然从远方传来,直接暴力破防周元的心情。 “这畜生也配娶我们的蒹葭才女!” “撞了狗屎运而已,他那个死爹干的好事。” “赵女神绝不可能看上他,只是迫于孝道罢了。” “不可能同房,应该是假夫妻,可怜了蒹葭啊!守活寡!” 府门外的大喊声,让周元满头大汗,他看向紫鸳,道:“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?” 紫鸳却是眯眼笑道:“我家小姐追求者众,早上就在喊了,赶都赶不走呢,都想进来安慰小姐。” 周元皱眉道:“这般闹,我还怎么清静过日子?而且哪有刚成亲就来挖墙脚的,也太不把我当人了。” 他回头走进房间,信手写了一行字。 然后说道:“紫鸳,把这个挂出去,就说是你家小姐出的上联,对上就能进来,对不上就赶紧滚。” 紫鸳看了一眼桌案,喃喃道:“烟锁池塘柳?” 第二章 命案找上门 三进后花园内,桃花绽放。 阳光洒下,飞鸟啄饮清露,时而惊起,跃上树枝。 凉亭之内,三个女子饮茶品茗,兴致正高。 “蒹葭,你别难过,至少伯父伯母不会再催婚了。” “是啊蒹葭,一个臭男人而已,你何必管他是什么人,反正早晚休了他。” “既然他答应不同房,那便晾着他呗,多少就是花点银子而已。” 赵蒹葭轻轻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我倒不是在意他,只是门口的才子闹个没完,还逼得爹爹出面,太丢人了。” 此话一出,身旁的女子不淡定了。 “蒹葭,伯父不愧是状元之才,随手一副上联,就把那群才子镇住了。” 另一个女子道:“是啊,在状元公面前他们还算什么才子,烟锁池塘柳,真是绝妙啊!” 说起这个,赵蒹葭也是微微一笑,道:“我也没想到父亲会用这种办法,不过确实很有效。” 女子笑道:“蒹葭,以你的才华,应该能给出下联吧?” 赵蒹葭却是摇头道:“烟锁池塘柳,融汇五行于其中,过于精妙,我也对不出来。” “哎蒹葭,那是你夫君吗?” 三人同时朝前看去,只见周元从房中走出,伸了个懒腰,然后发出了几声癫狂的大笑。 紧接着又双手成弧掌,胯下前后抓几把,跳了起来朝前拨掌。 这精妙的运球投篮动作,在三位才女面前,显然是奇怪的疯癫行为。 “蒹葭,他...他好下流!” “好歹是读书人,怎么能这般不顾仪态,真是轻佻。” 虽然是闺蜜,但听到这些话,赵蒹葭还是觉得丢脸,一时间脸色都阴沉了不少。 而周元哪里知道这些,刚刚敬茶结束,他心情还不错,随便运动了一下而已。 这具身体实在太瘦弱了,怕是随便来个感冒,都要丢半条命。 锻炼计划,要赶紧制定,赶紧执行。 没有好的身体,谈什么享受生活。 周元决定找木匠弄几件健身的器材,再找个高手学点武艺,若是江湖上有郭靖、洪七公这种级别的强者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 十八岁的身体,一切都还来得及! 等到时候和赵蒹葭合离了,老子便做个江湖侠客,仗剑而行,携女侠浪迹天下,岂不美哉。 想到这里,周元突然眼睛一亮。 他看到脚下有一根树枝,拇指粗细,长约四尺,笔直光滑... 在女人眼里,这是树枝。 在男人眼里,这就是轩辕剑、长虹剑、青华剑、干将剑...反正各种牛逼的剑啊! 周元立刻捡了起来,握在手中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花园里的花要遭殃了。 “万剑归宗!” 一声暴喝,于是剑出,桃花片片落下。 凉亭之中,三个女人见到这一幕,不禁目瞪口呆。 “蒹葭...你的夫君...还是个剑客?这姿势不怎么协调啊!” “可怜了这桃花,被这般一统乱打...” 赵蒹葭是觉得脸都丢尽了,终于忍不住喊道:“周元!你做什么!” 周元抬头,看到凉亭中的三人,一时间也有些尴尬。 他扔掉树枝,整理了一下衣服,信步走了过去。 有外人在,还是要做足丈夫的姿态的。 周元连忙笑着走到赵蒹葭身边,拉住她的手,关心道:“蒹葭,你身体不适,应该在屋子里修养才对。” 赵蒹葭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,疑惑道:“什么身体不适?” 周元干笑道:“是为夫的错,昨晚过于粗暴狂野,难为你苦苦承受,现在能走动吗?” 两个闺蜜,当即捂住了嘴巴,眼睛瞪得老大。 而赵蒹葭瞬间脸色涨红,一把甩开周元,急道:“你胡说什么!她们...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,知道实情的。” 周元松了口气,道:“原来知道啊,那太好了,两位美女不要误会,我的身子目前还是清白的。” 赵蒹葭气得嘴唇都在发抖,什么意思?他是清白的?难不成我还能玷污了他不成! 这事儿还能是他吃亏啊! 而周元则是继续道:“两位姑娘怎么称呼啊?芳龄几何,有未婚配啊!” 这反而把两个姑娘弄得不好意思了,红着脸微嗔一下,低下了头。 赵蒹葭气道:“周元!你到底要做什么!” 周元面色古怪,疑惑道:“我...交友啊!你不是说,可以找心仪的人吗?我总得慢慢寻找机会嘛。” 赵蒹葭彻底说不出话来了,猛喘着粗气,脸色慢慢变白。 他见到我的朋友,竟然第一时间想追求! 这个混蛋! “你!你给我走!” 她指着周元道:“不要让我看到你!你但凡有我父亲一半的才华,我也不至于这般苦闷!” 两个女闺蜜也赶紧帮忙。 “周元你好生无礼!” “看看伯父的上联,烟锁池塘柳,何等才学,珠玉在前,你为何不学?” 面对三人的拷问,又听到自己的对子,周元愣住了。 这怎么成了老岳父写的了? 赵蒹葭道:“父亲五个字就令上百才子羞愧自退,而你...却当着我的面,对我朋友无礼,你太让人失望了。” 周元挠了挠头,忍不住道:“可这个上联是...” 话音刚落,一声声暴喝突然传来! “让周元出来!” “立刻带周元回衙门!” 伴随着声音,一群捕快冲了进来,持刀直直走向周元。 周元这下是真懵了,看向赵蒹葭,瞪眼道:“你的追求者里面,还有捕快?” “周元!跟我们走一趟吧!” 冰冷的声音传来,身穿藏青色公服的女子身材高挑,手持长刀,英气十足,目光锐利。 她刀未出鞘,只是架在周元的脖子上,冷声道:“老实点,否则别怪我不客气!” 周元惊声道:“还有女的也追求你?这什么世道啊!” 赵蒹葭也慌了,连忙道:“诸位,你们这是...” 女捕头沉声道:“周元涉险谋杀醉春楼女子小月,衙门批捕将起收押!带走!” 三五个壮汉顿时冲了上来! “慢着!” 周元连忙道:“我自己走,没必要来硬的,我这身子骨受不住。” 莫名其妙的命案突然来了,让周元有些不知所措,但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逃避了。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,将女捕头的刀轻轻拨开,道:“别这样,我又不是不跟你走。” 他回头看向赵蒹葭,道:“那你们先玩啊,我就失陪一下,去衙门看看。” 赵蒹葭可无法做到风轻云淡,只是颤声道:“周元...你...你杀了人?” 杀人了吗?记忆中反正没有,原主也没那个胆子。 无论如何,且过去看看。 于是周元道:“杀没杀的,我说了也不算啊,先跟人家走嘛,人家也是按吩咐办事的。” 说罢,他摆了摆手,跟着一众捕头去了。 只留下赵蒹葭三人在凉亭中发呆。 过了十多个呼吸,赵蒹葭才眼眶发红,喃喃道:“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男人啊!胸无大志,不知礼数的痞子,还牵扯命案。” 女闺蜜顿时安慰道:“蒹葭别急,反正也是伯父审案,万一有误会呢。” “是啊,不妨去公堂看看吧!” “对对对,走,我们跟着一起去公堂看看!” 第三章 公堂之上 柳叶眉,丹凤眼,瓜子脸,皮肤白皙,面若寒霜。 身材挺拔,贴身的公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,持刀而行,英姿何等飒爽。 周元看得眼睛都直了,最终忍不住问道:“姑娘真漂亮,怎么称呼?” 话音刚落,旁边一个浓眉大汉就一脚踢了过来,怒道:“说啥呢!调戏俺们的头儿是吧!” 周元一个趔趄,差点没摔倒。 他看向壮汉,眯眼道:“我大晋律法言明,无故殴打秀才者,罚银十两,杖二十。” “恭喜你,你一年的薪俸没了,屁股还要开花。” 壮汉本以为周元要嘴硬,没想到对方却来一句这个,当场就让他冷汗直流。 周元继续道:“如今大晋冗官严重,朝廷开支巨大,各地捕快招纳都呈收缩之势,你有了这样的前科,晋升是没有希望了,若是云州官府要裁员,你就是第一个。” 这句话直接让壮汉懵了,然后他连忙抱拳道:“大哥,我错了还不行吗?饶了我吧,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!” 这个世界类似于我们古代,大晋国立朝四百余年,国力由盛转衰,各种矛盾已经十分尖锐。 周元虽然刚刚过来,但根据记忆,也能判断出大致的形势。 像这种粗糙捕快,想要欺负他,那是门儿都没有。 “饶你?我刚才白挨了一脚呗?” 周元淡淡道:“至少你得给我点回报吧!” 说到这里,他把目光看向前方的女捕头。 壮汉挠了挠头,愣了一下,才连忙道:“哦哦哦,我们头儿叫叶青樱,今年二十,还未婚配呢,属于大龄剩女...哎呀!” 叶青樱一脚将他踢趴下,冷着脸道:“废物东西!人家几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了!” 壮汉委屈道:“十两银子啊头儿,要是真没了,我家那母老虎非把我打死不可。” 叶青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才看向周元,道:“打听我?你倒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场吧!杀人是要偿命的!” 周元笑道:“青樱啊,我没杀人偿什么命啊,主要是我想问你,你会武功吗?” “闭嘴!青樱是你叫的吗?叫我叶捕头!” 叶青樱瞥了他一眼,才冷冷道:“杀没杀人,你说了不算,至于武功,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。” 周元刚要说话,叶青樱又眯眼冷笑:“你再说话,看我敢不敢揍你。” 得嘞,秀才遇上兵,有理说不清。 一路到了衙门,才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。 捕快,案件相关人士,无聊的吃瓜群众,正义感爆发点闲人,全都聚在这里。 “嫌犯周元带到!” 随着一声吆喝,杀威棒杵着地,云州通判大人亲自审案。 老岳丈坐在上面,脸色很不好看,惊堂木一拍,便大声道:“嫌犯周元!你可知罪!” 这一通操作,把周元看得一愣一愣的,最终不禁感叹,两条腿毕竟是比不上车轮子啊,人家坐马车就是快。 明明我先出法,他倒是等我好久的样子了。 再看群众里面,果然,赵蒹葭和她的好姐妹也在,正眼巴巴地看着这里。 周元并不急躁,前世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,这算个啥。 他施礼道:“禀大人,草民不知。” 赵诚眉头紧皱,他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婿和命案有关,再想起曾经的同窗好友,心中不禁沉痛。 于是他寒声道:“醉春楼女子小月,你是否认识?” 周元当即点头。 前身也是个摆烂的,虽然穷,但也靠着肚子里仅有的才学,搞一搞白嫖。 这个小月就是他的相好的,两人互相看不上,只是各取所需而已。 赵诚继续道:“五日前,她来你家找你,一直未归。直到今日早晨,村民在油菜地里,发现了她的尸体!” 周元身影一震,心中多少有些触动。 这小月才十七岁,就死了?怪可怜的。 “仵作怎么说?人什么时候死的?因何而死?” 这个时代刑侦手段有限,周元可不想被冤假错案套上,做了替死鬼。 赵诚心中有些诧异,自己这蠢女婿还懂这个? 他沉声道:“死亡时间正是五日前,身上伤口多达数十处,是镰刀至死,衣衫完整,发钗戒指犹在。” “可以判断,并非匪徒劫财劫色,实乃仇杀。” “而此女乃醉春楼人,几乎不外出,何来仇人?偏偏与你纠葛颇深,又是到你家之后才死。” “凶手若不是你,还能有谁!” 外面围观的人议论纷纷,更有甚者已经大骂了起来。 赵蒹葭三人眉头紧锁,忧虑万分。 周元却是说道:“这只是根据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的推理,并不能有效证明我是凶手。” 赵诚哼道:“可不巧的是!经过今日上午的搜寻,在你家发现了她丢失的荷包!” “根据调查,你在五日前突然拥有了二两黄金,并在酒楼兑换成了白银,大吃了一顿。” 说到这里,他看向下方,道:“醉春楼吴嬷嬷,该你说了!” 吴嬷嬷跪在地上,连忙道:“六日前小月找我把她去年的账全清了,刚好二两黄金,如今她死了,钱却全部落在了周元身上,他必然是杀人劫财了!” 铁证如山,四周群情激奋。 赵蒹葭也是深深吸了口气,低下了头,叹道:“我虽瞧不起他,却也不至于想他死,可这人渣...” 一时间,公堂喧嚣不堪。 惊堂木一拍,赵诚大声道:“肃静!周元!你虽是我女婿,但本官绝不会因此网开一面,你还有何话要说?” 周元想起来了,那天小月过来,其实是想结束恋爱关系,分道扬镳,并以二两黄金相赠。 然后原主伤心之下,当天便拿着钱去酒楼买醉了。 人,不是原主杀的。 周元抬起头来,淡淡道:“我明知道她来我家,若是出事,我必然脱不了干系,又怎么会蠢到杀她?” “至于钱财,那是她倾情相赠,以我们的情谊,解释得通。” “最后,之前的一切都是猜测推理,并不是有效的证据。” 说到这里,他看向四周众人,笑道:“这样审案,不知道何时才能审完,不如我来出一个主意吧!” “大人说,小月是被镰刀活活砍死的,那便把周家村二十一户人,所有的镰刀都收缴过来,一一查看便是。” 赵诚皱眉道:“这有何用?难道凶手还不会洗干净凶器吗?” 周元道:“大人,为了尽快找到凶手,自证清白,还请找来镰刀,周家村不远的,一个时辰可归。” 赵诚最终还是答应了他,让叶青樱去找镰刀。 公堂之上,所有人都对着周元指指点点,显然已经认为他是在垂死挣扎。 而周元则是淡然自若,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而已。 一个多时辰后,十七把镰刀按照编号,摆在了公堂上。 叶青樱道:“二十一户人,其中四户没有镰刀,但我还是把人抓来了。” 二十多个人,十七八刀,挤满了公堂。 周元看向熟悉的乡亲,轻笑道:“诸位乡亲,最近家里有杀鸡鸭之类的家禽吗?镰刀都沾血了吧?” 众人也知道涉及到命案,连忙实话实说,都不沾血。 “到底在搞什么鬼!” “周元,你这畜生还想狡辩吗!” 围观者都等得不耐烦了,纷纷骂了起来。 赵蒹葭也是满脸失望,想要离开,却又忍不住等一个结果。 赵诚皱眉道:“周元,现在呢?” 周元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等待着。 很快,陆陆续续的苍蝇不知从何处飞来,落到了其中一把镰刀上。 周元眼睛亮了,轻笑道:“鲜血可以洗净,但气味却洗不净,苍蝇不会撒谎,只会闻气而至。” 他抱拳施礼道:“大人,凶器已经找到了,凶手就在公堂之上。” 赵诚瞪大了眼,想了好几个呼吸,才腾地站了起来。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白羽一眼,然后大声道:“叶捕头!这是谁家的刀!把人带上来!” 第四章 女侠 教我武功吧 惊堂木一拍,随着老丈人一声暴喝,公堂众人都吓得一哆嗦。 一个老头儿被带了上来,双腿都在打颤,扑通跪在地上,声音结巴着:“小…小老儿,参见大人!” 乡野草民,没见过大场面,心中只有惧怕,哪里还能生出狡辩的急智。 他只能一边又一遍地大喊道:“大人,草民冤枉啊!” 赵诚也不是糊涂官,看这情形哪还不明白,便怒喝道:“这镰刀是从你家搜出!其血气引动苍蝇围扑!还敢说冤枉!” “莫不是真要大刑伺候,你才肯招认!” 老头儿心如死灰,把头磕在地上,哭喊道:“大人饶命啊!小老儿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,没想过要杀人啊!” 赵诚喝道:“速速从实招来!” 老头儿浑身发抖,结巴道:“那、那天…她从周元家出来,俺只是想…只是想摸她几把,她却不肯。” “本就是干这个的,给俺摸摸怎么了?俺一时赌气,就用镰刀将她砍了。” 说到这里,老头儿大呼道:“俺没想杀人啊,俺只是想占便宜,谁料想她就这般死了。” 公堂寂静,无数的围观者盯着老头,双眼几欲喷火。 吴嬷嬷更是喊道:“她不肯就范,你便要痛下杀手?可怜我家小月才十七岁,你这个老畜生!” 一石激起千层浪,四周众人都不禁大骂了起来,群情激奋,恨不得上来痛打一顿。 “肃静!” 赵诚惊堂木一拍,冷冷道:“大晋律法森严,无故杀人者,斩!” “嫌犯已经招认,给他签字画押,关进大牢,等候处决!” 围观众人喘着粗气,似乎还有些不解气,一个个不肯离去。 周元施礼道:“大人,案件已结,还请将小月尸身归还醉春楼,早日下葬,入土为安。” 赵诚看向自己这个女婿,眼中带着赞赏。 在这种情形下,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,能够不卑不亢,有理有据,找到案情的关键,实在难能可贵。 他缓缓点头道:“吴嬷嬷,等会儿你便把尸身领回去吧。” 吴嬷嬷张了张嘴,安葬可是要花钱的,但这种场合,她只能讪讪答应。 周元叹了口气,看向四周众人,大声道:“诸位,众所周知,我于小月曾相知相恋,虽不高尚,却也情真。” “如今她被歹人所害,与我缘尽,但我周元堂堂男儿,岂能不顾昔日情分。” “此刻请大家做个见证,我出银二十两,让醉春楼为小月风光大葬,愿她来生投个好人家。” 众人都是普通老百姓,本就同情小月,此刻听闻此话,当然是动容不已。 “周公子,先前是我们误会你了,抱歉。” “到底是读圣贤书的,有情义,有担当。” 赵蒹葭身旁的两个闺蜜也窃窃私语:“蒹葭,你相公也不是一无是处嘛。” “是哦蒹葭,他能出二十两银子帮小月安葬,挺好的。” 赵蒹葭心中五味杂陈,但最终还是哼道:“算他有点良心。” 万众瞩目之下,周元却慌了。 上下摸了个遍,妈的,身上没钱啊! 这怎么办! 他看了看上面的老丈人…算了,不好开口。 于是,硬着头皮走到赵蒹葭的面前,低声道:“蒹葭,快给我二十两银子。”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来,赵蒹葭脸色顿时涨红,气不打一处来。 你一个赘婿,问自家娘子拿钱,安葬相好的? 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的! 关键是这么多人看着,群情殷切之下,赵蒹葭也不好拒绝。 她只能强行挤出笑脸,递出了二十两银子,道:“将她好好安葬,年纪轻轻的…唉,怪可怜的。” 周元接过银子,递给了满脸笑容的吴嬷嬷,四周众人也纷纷喝彩。 甚至有人把赵蒹葭拉出来夸,说她有大家风范,不是狭隘妒妇。 这让赵蒹葭心头更加不是滋味,拉着两个闺蜜就走了。 事情办完,宣告退堂,众人陆陆续续散去。 周元看到了小月安详的面孔,也是一声轻叹,转身离开。 “喂!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。 周元回头,便看到了身穿公服叶青樱,她此刻骑着枣红色骏马,更显得英姿飒爽。 “哦是青樱啊,还有什么事吗?” 周元不禁问道。 叶青樱眉头顿时皱起,跳下马来,沉声道:“不要叫我青樱,听着很不舒服,你可以叫我叶捕头。” “好的青樱。” 面对周元的无耻,叶青樱也是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问你个事儿,刚才在公堂上,你怎么想到这个破案方法的?” 周元心中一动,顿时眯眼道:“我年少时遇到一个道士,他传了我一本《洗冤录》,里面有非常多专业查案的手段和方法。” 说到这里,他轻轻道:“你想学?” 叶青樱被戳穿了心思,但还是强行板着脸:“是有点兴趣,要不你把书借给我看两天?我可以付银子。” 周元却是摇头道:“咱们是朋友,谈什么钱呢,青樱啊,我教你查案,你教我武功,怎么样?” 这才是周元目前最想做的事,锻炼好身体,学一身武艺,将来出什么事,也有个自保的手段。 叶青樱冷冷一笑,道:“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,不过要让你失望了,没有师父的准许,我不可能传授你武功。” 周元道:“是啊,我也不可能传你查案方法。” “那就算了!” 叶青樱偏过头去:“我也不稀罕你那本书!你就当我没找过你!” 那不行啊,你不稀罕书,我稀罕武功啊! 周元连忙道:“等等!青樱!要不咱们打个商量?你请示一下你的师父,看能不能收我为弟子?我身体太差了,需要强身健体啊。” “查案的方法我可以教给你,我保证都很有用。” 叶青樱咬牙道:“想学我的功夫,做梦去吧!” “另外,以后再叫我青樱,我就打断你的腿!” 她翻身上马,一拉缰绳,便要离去。 周元急道:“等等!你好歹送我回家吧!这几里路要我一个人怎么走啊!” 叶青樱道:“我就一匹马!” 周元笑了起来,道:“我坐你身后嘛,实在不行身前也可以,我保证不乱动。” 叶青樱哼了一声,眯眼道:“周公子还真是风流人士呢,可惜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,你家娘子在马车里等你呢。” 她策马扬鞭,洒然而去。 而周元回头,的确看到了街边上伫立的马车,那窗帘微微晃荡着,显然是刚才有人偷看。 这种时候,还是得靠自家的女人啊!我家蒹葭到底是识大体的。 他大步走了过去,一头扎进车厢里,却传来惊叫之声。 看着眼前的两个女闺蜜,周元知道自己被叶青樱套路了。 该死,我怎么会对赵蒹葭抱有期望呢!她怎么可能接我! 不过上这个车好像也行,周元想起一部电影,《妻子的闺蜜》。 “两位妹妹好呀,我来搭个便车,不介意吧。” 周元老脸皮厚,笑眯眯地坐了下来。 两个女闺蜜对视一眼,羞赧不已,都不禁捂住脸。 “周公子,快下去吧,哪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道理。” “是啊,要是传出去,我们可怎么办。” 周元正色道:“咱们是三个人,当然不算孤男寡女。对了…你们听说过倩女幽魂的故事吗?一个穷书生,爱上了一个女鬼…” 强行转移话题,果然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。 于是,周元滔滔不绝说了起来,而马车也缓缓驶向赵家。 第五章 总要去青楼瞧瞧 “最终,燕赤霞杀了黑山老妖,宁采臣找到了聂小倩的遗骨,将其安葬,助其转世投胎。” 讲完故事的周元端起茶一阵猛喝,抬头一看,只见两个姑娘靠在一起,泪眼婆娑,表情悲戚。 这种凄美的爱情传说对情窦初开的少女,杀伤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。 当然,这也得益于周元绘声绘色的讲故事水平。 “所以...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。” “阴阳相隔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。” 两个姑娘显然是还没从故事里走出来,捏着丝巾捂着面,小脸都有些苍白。 直到看到周元手中的茶杯,其中一个姑娘才惊呼出声:“啊,周公子,你...你怎能用我的杯子。” 周元放下茶杯,干笑道:“没事的,我不介意。” 分明是人家介意好吗!这人当真有些无礼。 小姑娘嘟着嘴道:“周公子,你是蒹葭姐姐的夫君,以后便不能这般行事了,这会损害蒹葭的名声的。” 另一个姑娘稍大,也是点头道:“对喔,女子的名节很是重要,万一传出去,蒹葭姐姐可怎么办。” 周元点头道:“我相信两位妹妹不会说出去的,对吗?另外,我还有很多故事噢。”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,眼睛里都装着好奇。 还有很多故事啊…真想听一听… 在这纠结之时,马车停了下来,算是缓解了尴尬。 周元笑道:“还未请教两位妹妹芳名呢。” “不许问,下车去。” 两个姑娘同时出声,然后又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。 于是,刚回到家门口的赵蒹葭,听到了身后的动静,回头看去。 她不可思议地看到,周元从两个闺蜜的马车中走了下来,还热情道别。 “阮芷妹妹再见,凝月妹妹再见。” 周元挥着手,笑道:“下次来府里玩儿啊,我给你们将白蛇传的故事。” 欢声笑语中,马车疾驰而去。 周元目送其离去,才缓缓回头,与面带惊愕的赵蒹葭对视。 “嗯?蒹葭,你站在这里做什么?” 周元像个没事儿人一样,大步走了过去,顺便摸了摸肚子,道:“该吃饭了。” 赵蒹葭俏脸满是好奇:“你…你怎么从阮芷的车上下来?” 周元道:“你没等我啊,我只好坐她们的车了。” 这个逻辑相当正常,以至于赵蒹葭都下意识点了点头,然后又道: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,这也太…” 周元微微眯眼道:“吃醋了?” “才没有!” 赵蒹葭连忙道:“我怎么可能吃你的醋,我只是好奇。” 周元道:“想必你也是不会吃醋的,毕竟约法第三章,你提的嘛,可以找心仪之人。” 赵蒹葭莫名鼻头发酸,想要反驳,却又实在找不到理由。 “她们才不会看上你。” 她只能说一句这个解气,重重哼了一声,转头进府。 周元把她看得透透的,不禁觉得好笑,也摇着头跟了进去。 饭桌上,岳父大人心情显然不错。 “夫人,你是不知道啊,元儿在公堂之上,那是处变不惊,镇定自若,颇有儒者风范。” “最后的断案之策,更是神乎其技啊,助丞那边已经把此案登记在册,以鉴后事。” 岳母陈氏还未发话,赵蒹葭就不舒服了起来。 她轻轻哼道:“那有什么了不起的,最后却还要问我拿银子。” 想起这个她就一阵委屈,偏偏还不好说什么。 陈氏是个贤淑的老好人,听闻此话,却是道:“元儿身上如此窘迫?饭后随我去一趟,我给你拿五十两银子。” “娘!” 赵蒹葭不舒服了,连忙道:“他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,万一又拿去鬼混怎么办!” 陈氏皱眉道:“蒹葭,你这话好无道理,元儿是读书人,与各大士子相处来往,自有花销之处。” “你身为妻子,原当支持他才对,怎可如外人一般说些风凉话。” 赵诚也是皱眉道:“蒹葭,你向来知书达理,文贤静心,怎么这段时间如此浮躁?” 听到这句话,赵蒹葭也是微微一愣。 是啊,我本来挺文静的,怎么面对周元,却总是气不打一处来呢。 分明是这人太过气人,读书这么多年,身上半点文人儒雅气质都没有。 我何苦与这种人计较。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,把情绪调整好,然后说起这正事:“父亲,云州诗社在月底要去云江岸边郊游采风,旨在促进社内团结,吸纳崭新社员,创作崭新诗词。” “只是目前还未找到经费,可否资助二百两银子?” 这句话让赵诚顿时皱起了眉头,沉声道:“此次没有士绅商贾捐输赞助?” 赵蒹葭叹了口气:“唉,也不知怎地,以往的士绅商贾都不愿见我们了。” “噗!” 周元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“你笑什么!” 赵蒹葭当即忍不住脾气了。 周元摆手道:“没什么,你继续说。” 其实这种文人士子的活动,商贾往往是愿意支持的,毕竟可以通过他们接触到更高的阶层。 但赞助几次之后,得不到回报,人家当然不会再当冤大头了。 赵诚道:“这二百两银子,你需要自己想办法。” “我身为一州通判,出资赞助文人士子郊游,有培植之嫌,不合适。” 赵蒹葭眨着眼睛道:“那我缺零花钱了,父亲可以…” 赵诚直接打断道:“你可以出资,我不反对你的正常花销,但月例不会增加,否则就变了性质。” 赵蒹葭张了张嘴,也不敢多说,一时间垂头丧气的。 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,桩桩件件都让人烦忧。 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,夹了几口菜,便轻轻道:“父亲母亲,我吃饱了。” 陈氏微微一笑,道:“心情不好?要不娘给你二百两?” 赵蒹葭顿时一喜,连忙道:“谢谢娘亲,还是您对我好。” “不许。” 赵诚郑重道:“你娘给钱,与我并无无别,此事你不要再想了,自己筹钱去吧。” “另外,你已为人妇,许多类似的活动,也该渐渐不去了。” 赵蒹葭委屈得眼眶都红了,却只能低头道:“是,父亲。” 周元看她情绪不高,也是动了恻隐之心,笑道:“蒹葭,我倒是有办法弄到二百两银子,你要不要听?” “不听不听。” 赵蒹葭像是找到了个情绪发泄口,大声道:“你连二十两都要问我拿,还说什么二百两,分明是故意气我。” 说到最后,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 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,放在后世,也就是个大学生。 周元拉住了她的小手,轻声道:“行了,为这么点银子难过,不值得,这件事交给我,两天之内给你送过来。” 赵蒹葭有些诧异,但却还是摇头道:“不需要。” 这小姑娘,还在气头上呢,看来得给她一个台阶。 周元低声道:“就当我还了你下午的人情,毕竟那种时候你帮了我,对么?” 赵蒹葭抬起头来,俏生生地看向他,道:“真的?” 周元道:“我保证!” 赵蒹葭这才嘴角勾起,点头道:“那好吧,就给你个报答我的机会。” 说到这里,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捏着,想要抽开却没力气,偏偏父亲母亲在身旁,自己又不能直言。 为了二百两银子,我赵蒹葭忍你一次。 该死!你怎么还摸我手背! 赵蒹葭的脸色都慢慢红了起来。 而周元却不是故意占便宜,他心里都笑开花了,可以借着筹措银子的幌子,去青楼逛一逛了。 美其名曰:拉赞助,打广告。 实际上:来这世界一遭,总要去青楼瞧瞧吧。 秦淮夜色,自古男儿向往之。 第六章 我当时就震惊了花魁 云州地处东南,江河密布,湖泊点缀,物产丰富,自古繁华。 云江穿城而过,两岸便是烟柳之地,秦楼楚馆相竞,万芳争艳,文人士子聚集,风流人物出没,夜晚最是热闹非凡。 周元来到这里时,也是小小震惊了一把。 各大花楼旌旗飞扬,阳台之上秀女招摇,张灯结彩,娇呼晏晏,当真是迷醉之地。 但要说风头最盛,还得是仙楚楼与百花馆,这两个青楼底蕴深厚,培养出多位花魁,深得文人士子喜爱,豪奢商贾也是往来不绝。 周元心中都有些打鼓,岳母大人刚给的五十两银子,能撑得住今晚的花销吗。 为了给赵蒹葭搞点钱,老子真是煞费苦心啊。 不过真正的目的,却还是长见识。 在热情招呼下,周元走进了百花馆,内部更是彩灯玉花,光影缤纷。 楚腰纤细的女子穿得很淡薄,扭着身段陪着顾客喝酒,玩着各种文雅游戏。 毕竟是高档场所,大家也都是有点身份的,在大厅内不可能玩得那么花,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的。 不过这还是让周元多少有些燥热,在嬷嬷的招呼下,坐到了一个卡座上。 六七个姑娘围了上来,嬷嬷咯咯笑道:“公子是第一次来吧,咱们百花馆的姑娘那都是出了名的好,您可得多挑几个。” 周元心中冷笑,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,来这里之前,肯定做好了攻略啊,怎么会瞎挑呢。 他摆了摆手,道:“留下一个陪我喝酒,其他人就撤下去吧。” 长见识归长见识,他可没忘了这次是来拉赞助的,当然要找最说得上话的人。 嬷嬷心里似乎有数了,眯眼笑道:“唷,又是为百花仙子而来的呀,那祝公子好运!” 百花仙子自然是百花楼的花魁,今年十八岁,已经火了四年了。 照理说这个年龄的花魁,基本上到职业生涯末期了,接班人也快上场了。 当然,这也是花魁话语权最鼎盛的时候,至少决定几百两银子的赞助没问题。 一方面搞银子,一方面搞花魁,周元今天就是要一箭双雕,站着把钱挣了。 “公子为了百花姐姐,想必是准备万全而来呀!” 留下的姑娘叫丝语,名字好听,长得也漂亮,身段苗条,声音还软糯。 她给周元斟酒,娇滴滴地递了过来,身体也靠着周元轻轻扭动。 不愧是百花楼,专业啊! “没怎么准备。” 周元把酒喝了下去,双手开始办事,同时平静道:“我对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,也不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心,你知道百花仙子喜欢什么吗?” 丝语身体发颤,只觉一身力气都没了。 公子…就你这双手,也叫没经验吗?三五两下都快让奴家把持不住了。 丝语眼中带着哀求:“公子饶命,丝语受不住…众所周知,百花姐姐是喜欢诗词的,若公子有才气,百花姐姐一定喜欢。” 古代青楼是文人雅士之地,有钱的商贾往往占不到最大的便宜,只有名流才子才能博得头筹。 周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丝语聊着,过了大概半个时辰,在万众瞩目之下,百花仙子终于露面。 身材高挑,楚腰纤细,曲线玲珑,模样更是精致妩媚,每一个眼神带着难以想象的魅力。 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花魁,仪态非常好,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。 一声声欢呼中,周元也被百花仙子吸引,心无旁骛。 丝语软倒在塌上,如释重负,百花姐姐可算来了,否则今晚自己非脱水不可。 这个公子,手段实在太多了,完全受不住。 “诸位公子,百花有礼了。” 花魁微微施礼,声音如杜鹃,清澈悦耳,又有些虚幻缥缈。 但仅仅一句话,就让下方众人吆喝了起来,纷纷大喊,就差冲上台去了。 百花仙子顾盼生姿,先是一堆专业话术把众人逗得开怀大笑,又几个眼神让场下几位大佬露出猪哥模样,节奏把控那是相当出色。 气氛慢慢到达最高点,百花仙子才道:“诸君是知道妾身诉求的,期盼良人,等候佳音,一曲诗词,方可倾心。” “不知有哪位公子,愿让妾身倾心呢。” 下方众人吆喝声渐渐停止,因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,很长一段时间来,许多文人士子为了成为百花仙子的入幕之宾,可谓煞费苦心,代笔先生都不知道请了多少个了。 “百花仙子,小生仰慕已久,有诗一首。” 身穿华服的青年站了起来,表情可谓自信,四周众人也是或皱眉,或叹息。 看这个情况,周元不禁低声道:“他是谁?” 丝语小声道:“刘哲刘公子,云州诗社的成员,知州大人的爱子呢,颇有些才华。” 劲敌啊,周元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,就能碰见父母官的儿子,他爹可是比岳父大人还高一级。 不过岳父大人是状元之才,发放外任,前途无量,终究是要回京城的。 百花仙子自然认识这样的人物,于是轻声道:“请刘公子说来。” 刘哲清了清嗓子,道:“春花含苞沾白霜,薄雾愁云戴红妆。飞鸟殷勤知我意,辗转反侧诉忧肠。” 话音落下,便有人高呼好诗,紧接着便是满堂喝彩。 周元都愣住了,这姓刘的大气啊,倒不是指诗,而是指…应该花了很多钱请这些捧哏帮他喝彩吧。 这首诗前两句显然是在夸百花仙子漂亮,同时也心疼百花仙子的处境,所以有春花和红妆,也有白霜和愁云。 后两句就是单纯的表白,意境和“燕子,没有你我可怎么活”差不多,相当烂俗。 这种诗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,现在赢得满堂喝彩,显然是这位刘公子提前布好了手段。 这厮,倒是有些心机啊! 百花仙子经验丰富,当然看出了场下的不对劲,她微微一笑,道:“刘公子才气纵横,能得此诗,妾身很是欢喜。” 话音一转,她又笑道:“今晚还有人做诗,与刘公子一较高低吗?” 开玩笑,这种时候傻子才会站出来和知州大人的儿子做对啊! 于是周元这个傻子站了起来,笑道:“小生周元不才,有词一首。” 百花仙子目光清澈,顿时看向周元。 她没有想到,在今日这种情形,还有人敢为她出头作诗。 毕竟这次刘哲精心策划,她一眼就看了出来,问是否还有其他诗,不过是她想争取一点时间,想办法脱身而已。 可是,周元给了她一个惊喜。 而刘哲,则是猛地朝周元看去,双眼微眯,压迫性十足。 他淡笑道:“哦,看来我是抛砖引玉了,这位公子当真能作诗?” 潜台词就是:你小子别找死,现在还有机会退出。 周元看都没看他一眼,只是看着台上的百花仙子。 轻轻道:“玉炉香,红蜡泪,偏照画堂秋思。眉翠薄,鬓云残,夜长衾枕寒。” “梧桐树,三更雨,不道离情正苦。一叶叶,一声声,空阶滴到明。” 随着周元的声音响起,整个大厅都寂静无比,连楼上女子的嬉笑声都没了。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词中,细细品味其中的韵思。 百花仙子也是惊愕无比,她本以为周元只是个挡箭牌,可以帮她转移刘哲的矛盾方向,却没想… 却没想…这首词那浓浓的愁绪,那化不开的忧伤,寒冷、凄苦、思念全部融汇在其中,像是一根根针刺进她的心底,让她浑身发颤。 她眼眶有些红,泪水都在打转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哽咽无比。 其他女子更被打动,一时间苦涩涌上心头,泪水都不禁流出。 周元也是有些震惊,他知道,要打动男人,需要用豪迈的诗词,要打动女人,则需要细腻的情思。 用花间派闺怨词专攻女子,绝对有效。 但他没想到这么有效果啊! 全部都哭了,这下怎么整。 第七章 入幕之宾 “头儿,周公子真有才学,把这些小姑娘都哄哭了。” 三楼的阳台上,一个壮汉满脸震惊。 叶青樱身穿男装,咬牙道:“闭嘴,说了多少次了,在这里称呼老弟!” 壮汉连忙道:“是是,老弟,周公子真有...” “不用你强调!” 叶青樱面色并不好看,冷冷道:“有才学怎么了?有才学就该来这种地方?亏他还是个赘婿,他这么做置赵姑娘于何地。” 她撇了撇嘴,随即又道:“入幕之宾?呵!当心把命都搭进去!” 壮汉瞪眼道:“头儿,你是说,百花仙子竟然是…” 叶青樱气得一脚踢了过去:“说了不能叫头儿,以后这种任务不能带你了,太蠢了。” 壮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,道: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 叶青樱皱了皱眉,才低声道:“有周元吸引注意力也好,跟我来。” 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消失,此刻整个百花馆的目光,都集中在周元身上。 百花仙子终于是调整好了状态,对着周元微微一福,轻声道:“公子词句辞采密丽,疏淡流畅,可填妾身心扉。” “若公子不弃,请至阁楼闺间,与妾身小叙,畅聊诗道词理。” 周元其实对什么诗道没兴趣,其他道倒是可以详细深入一下。 但毫无意外,一声高喝响起:“慢着!” 一个年轻儒生站了起来,缓缓道:“周公子,据我所知,你是通判家的赘婿,昨日才成亲,今天又沾上了命案,晚上又到这里来诓骗百花仙子,是不是太过分了?” 此话一出,场中顿时哗然一片。 这年头赘婿很少见,赵蒹葭娶了赘婿的事几乎众所周知,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周元。 “一个沾上命案的人,还跑来这里消遣?” “百花仙子上了你的当,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管!” 先是马仔出场,把气氛预热。 然后刘哲终于发话:“周公子,你是赵姑娘的赘婿,来这里不合适吧?” 周元不禁有些苦恼。 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眼前这个蠢货。 你的小弟们都把气氛给你炒成这样了,你就说了句这个?太没有杀伤力了吧。 周元轻笑道:“来这里消遣,要么花钱,要么凭才学,二者我都有,怎么就不能来?” “难道百花馆只接待刘公子这样的大人物,不接待我们这些商贾赘婿吗?” 坦白来讲,商贾和赘婿有个屁的关系,但周元这句话却把众多吃瓜群众拉到了一起。 毕竟刘哲不可能买通所有人,只是请了十多个还算有分量的捧哏罢了。 在场出现了许多议论之声,显然也对刘哲的话有些不满。 而刘哲也反应过来,当即道:“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,但嫌犯却是不行,本公子应当通知官府将你拘捕。” 周元很清楚,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能量,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刘哲的。 只是他没想到,这头猪竟然这么蠢,基本的案情都不清楚,就敢以此为刀。 周元对着众人抱了抱拳,道:“诸位朋友或许不知今日之案情,但百花馆的姐妹们应是明白,醉春楼小月与我有旧,被人残害,属实痛心,我今日…” “今日公子敢作敢当,花钱为小月安葬,我们姐们圈里都传遍了。” 丝语鼓起勇气,大声喊了出来。 一石激起千层浪,四周的姑娘们都不禁接话。 “是啊,周公子,姐妹们知道你是好人。” “咱们青楼女子命薄,若也有良人为我们安葬,实乃幸事。” “小月妹妹我认识的,以前我在醉春楼的时候,这丫头还给我送过吃的。” “公子,谢谢你为小月安葬…” 百花馆内喧嚣不已,刘哲都看傻了,他没想到这个案子,还能让周元获取同情。 而这一切周元再清楚不过了,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低,青楼女子更别提了。 都是一个圈子的,小月之痛,兔死狐悲啊。 但周元虽然已经入赘,却当着岳父和妻子的面,大胆承认这份感情,并花钱安葬。 青楼女子重钱也重情,都希望盼得良人,当然会被这样的事打动。 百花仙子也没想到,眼前此人,就是传遍青楼圈的周元。 一时间,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,声音更加温柔:“周公子,请务必赏光,与妾身一叙。” “妾身在阁楼闺间,等候公子。” 她再次施礼,眼中竟多了几分尊敬,随即款款上楼。 周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古代就是好啊,还能靠才学吃饭,要是前世,去娱乐场所背诗,怕是要被骂神经病。 “做的不错,下次爷专门来找你。” 随手扔了五两银子给丝语,轻轻摸了摸她的脸,便让丝语眉眼含情,双腿发软。 “公子一定要来啊!” 周元笑了笑,便跟着侍女往楼上走去。 很快,便到了一个精致的雅间。 房间并不大,但清新典雅,别具匠心,屏风是独特的山水画,案上的香炉味道也很淡。 通过房间可以看出,百花仙子确实很喜欢舞文弄墨,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。 “公子,屏风之画可还入眼?” 伴随着清澈的声音,换了一套衣裳的百花仙子走了进来,娉娉婷婷,婀娜多姿,比之刚才却少了几分刻意和妩媚,多了几分清幽淡雅。 她穿着鹅黄色长裙,披着小坎肩,长发及腰,脸色微红,对着周元施礼。 近距离看来,这位花魁更加漂亮,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,那一双眼睛真似含情脉脉,仿佛带着幽怨。 周元当然猜得到这是她画的,但来到这里,可不是为了拍马屁的,需要表现出自己的不一样,才能俘获芳心。 “这画…很好,勾、擦、染、皴、点都没有缺点,形态俊美,飘逸中有沉稳之意,但是…” 说到这里,他笑着问道:“这画是谁画的?” 百花仙子却是急切道:“公子,但是什么?” 周元道:“但是山水之间无重墨,缺开合之意,乏雄浑之感,反而愁绪延绵,不得真谛。” 百花仙子脸色黯淡了起来,幽幽叹道:“公子慧眼独具,妾身自愧不如。” 她连忙从案几上拿出一幅字,低声道:“公子请看。” 周元微微眯眼,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,一个青楼姑娘能把字练到这个程度,确实不容易。 他点头道:“字比画更好一些,小楷写得很是精致,而且有凌厉之势,一撇一捺,锋芒毕露。” 百花仙子这才笑了起来,轻轻道:“公子,妾身彩霓,多谢夸奖。” 彩霓当是百花仙子的闺名了,这是示好之意。 周元缓缓道:“周元,字子易,很高兴见到彩霓姑娘。” 彩霓微微一笑,脸色却在发红:“公子认为彩霓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 这个问题,恐怕要决定今晚的基调了。 答案对胃口,能谈一晚上。 答案给惊喜,能睡一晚上。 答案不合意,怕是要被打发走。 选哪个呢? 周元想了想,被打发走肯定是不行的,拿不到钱不好交差。 能睡…谁不想睡啊,只可惜现在的状态,家里都一地鸡毛,自身也没立起来,睡了反而一身麻烦。 算了,给个对胃口的答案就得了。 周元笑道:“什么人?在我看来,彩霓姑娘很漂亮,很温柔,很重情义,更有才华。” 彩霓有些失望,低声道:“仅此而已吗?” 周元摇了摇头,道:“但按照书画看来,彩霓姑娘应当还有其他本事,可一身的本领却又无处施展,恐怕是因身世所累?” 彩霓面色大变,腾地站了起来,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,苦笑一声,缓缓坐下。 她眼神有些痴迷地看着周元,呢喃道:“公子,公子是彩霓的有缘人呢。” 看她这模样,周元暗道糟糕,恐怕给到对方惊喜了。 拜托,青楼女子哪个不为身世所累,我就是胡诌而已,你不必对号入座啊。 但似乎已经晚了,彩霓已经是吐气如兰:“公子,可愿…与彩霓,共度良宵?” 第八章 今日相见 前世之缘 周元懵了,古代女子这么大胆吗,才见第一面就要共度良宵,还是顶级花魁。 这让周元心中有些打鼓,并非他不好色,而是眼前这人显然是烫手山芋,一旦吃进去,怕是胃都要烧烂啊。 于是他洒然一笑,道:“我若是说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,或许彩霓要叫人赶我走呢。” 彩霓微微一怔,随即道:“公子请直言,彩霓并非狭隘之人。” 周元当然不能瞎说,来此之前,他也是做了功课的。 于是他缓缓道:“云州自古繁华,秦楼楚馆何止百数,但真正的龙头,唯仙楚楼与百花馆而已。” “近两年来,仙楚楼接连推出女子十二乐坊和妙舞六姬,可谓风头鼎盛。” “而百花馆虽然底蕴深厚,却青黄不接,全靠彩霓姑娘一人撑着。” “彩霓姑娘年芳十八,还能为百花馆支撑几年呢?届时,仙楚楼重压之下,百花馆恐怕要彻底没落下去了。” 彩霓美目闪烁,颇为讶异地看着周元,轻声道:“公子虽是士子儒生,却对花楼经营之道如此擅长,真是令人惊讶。” “其实这两年,百花楼也想过其他很多办法,只是都收效甚微。” 周元笑道:“我想献策,解百花馆经营之危。” 彩霓心中一颤,却是喃喃道:“公子与妾初识,便要为妾解忧,彩霓何德何能,竟相遇公子。” 这个女人太会给自己加感情戏了啊,我不过是想搞点钱,她就以为我是在为她解忧...莫非是传说中的恋爱脑? 这种时候周元当然不会否定,只是轻笑道:“彩霓姑娘,你认为青楼之经营,重在何处?” 彩霓沉吟片刻,才道:“低级青楼卖颜色,中等青楼卖服务,最好的青楼是卖文化。” “说得很好。” 周元道:“百花馆和仙楚楼都是顶级的青楼,想要在颜色和服务上分出胜负,是不可能的。” “仙楚楼近年的音乐歌舞文化做得非常出色,所以一直压百花馆一头。” “但我认为,音乐歌舞虽美,对文人士子的影响力却不够。” “只有蜚声云州,甚至蜚声天下的诗词,才能引动云州文人倾至百花馆。” “届时依托诗词影响,捧出新的花魁,那就不在话下了。” 见周元侃侃而谈的模样,彩霓姑娘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辉。 她挽起衣袖,给周元倒茶,轻声道:“公子之言,准确精辟,只是诗词不易得,诗词文化更不易建立,这…” 周元突然打断道:“彩霓姑娘难道不认为,在下颇有诗才吗?” 彩霓愣住了,哪有自己夸自己有诗才的,哪怕确实有,但也未免过于自傲。 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,周元笑道:“并非我过分自傲,而是…诗词之道,周某尤擅。” “姑娘,可否赐予笔墨?” 彩霓面带喜色,连忙站了起来,道:“公子稍等,彩霓为你磨墨。” 宣纸铺在案几上,彩霓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准备妥当。 周元提笔便写:“风老莺雏,雨肥梅子,午阴嘉树清圆。地卑山近,衣润费炉烟。人静乌鸢自乐,小桥外、新绿溅溅。凭阑久,黄芦苦竹,拟泛九江船。” “年年。如社燕,飘流瀚海,来寄修椽。且莫思身外,长近尊前。憔悴江南倦客,不堪听、急管繁弦。歌筵畔,先安簟枕,容我醉时眠。” 银钩铁画,力透纸背,又如龙蛇盘旋,欲欲而飞。 百花仙子彩霓整个人都僵在原地,双手想要去抚摸纸张,却又生怕弄洒了墨,碰花了纸。 她小嘴微张,一双媚眼含情,颤声道:“公子,这…这…好一首《满庭芳》!” “景则风华清丽,情则孤寂凄凉,哀怨却不愤,沉郁却不怒,洋洋洒洒近百字,羁旅愁怀、寂寞哀苦,尽在其中。” 她看着周元,激动道:“此词一出,这漂泊四方的士子,怎能不来百花馆一睹真迹啊!” 得嘞,这个小姑娘是真懂词,咱都不必解释了。 周元笑道:“此词唱出,百花馆将重新找回声势,若有十首此等品质的词,足以捧出一位崭新的花魁。” “只是前期还需要一些宣传。” 说到这里,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:“比如最近云州诗社要进行郊游活动,百花馆可赞助纹银二百两,并以此词相赠。” “我敢保证,那群诗社的士子,会把这首词传遍整个云州,甚至整个江南!” 彩霓身体轻颤,眼眶都有些发红。 她对着周元深深一福,颤声道:“公子之恩,彩霓当牛做马,侍奉一生,也难以报答。” 搞了半天,你还是以为我单纯在帮你缓解压力啊! 周元心中有些无奈,却连忙扶起她,道:“彩霓姑娘,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共枕眠,你我今日相见,是前世无数次回眸积攒而来的缘,区区诗词又何足挂齿。” “我愿持这二百两纹银,前往云州诗社,敲定百花楼赞助之事。我妻蒹葭,会帮我的。” 彩霓连忙摆手道:“不可,公子做的已经够多了,岂能自降身份,为百花馆奔波。” 说到这里,她竟落下泪来,梨花带雨,美得不可方物。 “今日相见,是前世无数次回眸积攒的缘…公子,这是彩霓此生听过最美的话语。” “有此一言,纵飞灰烟灭,彩霓也无怨无悔。” 她扑进了周元的怀中,纤细的娇躯颤抖着,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情意。 周元也不禁感叹,这姑娘确实是仙女下凡啊,这一哭,把老子都搞得好心动啊!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,低声道:“交给我去做,好吗?你相信我可以帮到你吗?” 彩霓坚定道:“公子,彩霓可以不相信世上任何人,却绝不会不信任公子!” 看她那痴情的表情,周元都没有心情再调侃她是恋爱脑了。 毕竟少女的真心,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。 只是煞风景的事总会出现。 门突然被重重敲响,侍女的声音传来:“小姐,嬷嬷叫你过去一趟,有急事。” 彩霓似乎想到了什么,脸色微微一变,随即看向周元。 她咬了咬牙,道:“公子,十分抱歉,彩霓今晚不能陪你了,但日月在上,可鉴彩霓之心。” “请公子歇息,彩霓改日一定亲自向公子致歉。” 说完话,她便匆匆跑了出去,想来是有急事。 周元也是长长舒了口气,诓骗小姑娘的真心,还真是让人有负罪感啊。 还好她临时有事,不然真要提枪上阵,反而让人不安。 正想到这里,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,对着周元施礼。 她轻轻道:“公子,小姐吩咐我带您去歇息,请跟我来。” “另外,这是小姐给您的东西。” 一个锦囊递了过来,周元打开一看,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。 这让周元喜上眉梢,今晚的努力,总算没有白费。 非但找到了银子,还让花魁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。 只是...意外俘获了彩霓姑娘的心,这份情意沉甸甸的,让人有些慌乱啊。 第九章 同床共枕 纸窗绣牡丹,屏风挂祥云。 纱帐微颤,檀香微醺。 宽敞的房间不显孤寂,反而精致典雅,颇有旖旎之风。 这样的房间对于百花馆来说可谓紧俏,一晚上的价值怕是要几十两银子。 彩霓姑娘果然大方,我一个小小的赘婿住这里,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啊。 周元一边想着,一边拿出了彩霓给的锦囊,打开仔细一数… 嗯?三百两? 这啥意思?专门多给了一百两的中介费吗? 说实话,周元确实没啥钱,但在彩霓姑娘的真心上扣取中介费,也未免太过卑劣。 这种没有格局的事,他才不…才不会介意,一百两先拿下,以后加倍奉还即可。 真正的格局,就是不被格局限制,也不被世俗的条款限制。 当然,周元也不是吃软饭的,男儿立世,终究还是需要金钱的。 他打算在近期想个法子,搞点钱财以供花销,彩霓姑娘既然如此大方,便带着她一起赚钱吧。 他笑了笑,把钱收了起来,小心翼翼藏在怀里,这玩意儿可太重要了,是要拿给赵蒹葭交差的。 今晚在这里出了风头,或许明天就要传出去,到时候蒹葭质问起来,自己才有说法。 至于彩霓姑娘的感情问题…大男儿何惧柔情蜜意,现在不适合加快进度,以后总有机会一亲芳泽。 周元对这种事看得很轻松,心情高兴之下,美滋滋上了床,打算一觉睡到天明。 而就在此时,房门突然打开。 一道灰影冲了进来,关上门的同时,几步就到了床前。 突如其来的变化,让周元大惊,还来不及反应,匕首就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。 冰冷的寒意,瞬间让周元全身僵硬。 “不许说话,否则要你小命!” 冷漠的声音有些沙哑,这人一边压制住周元,一边放下床帐,将两人完全遮住。 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和苍白的面孔,周元重重松了口气,无奈道:“我说青樱啊,你到底在搞什么啊?” “嗯?” 叶青樱这才看清是周元,不禁愣了一下,才冷笑道:“薄情寡义的混蛋,有家室了还在这里乱来。” 周元把她的匕首拿开,道:“拜托,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替女性伸张正义、惩处渣男的吧?” 叶青樱张了张嘴,脸上愈发苍白,却是咬牙道:“杀了你也不冤枉,之前我就看到你在大厅出风头了,真是恬不知耻。” 说话的同时,一滴鲜血,落在了周元的脸上。 周元一摸,当即吓了一跳,这才发现对方胸口的衣服已经破开,鲜血正疯狂外渗。 “你受伤了?” 周元的手下意识朝她伤口探去。 叶青樱一把将他的手拍掉,恼怒道:“你要做什么!” 好吧,位置比较敏感,是我唐突了。 周元小声道:“别硬撑着,快躺下来,伤口不及时包扎,很容易感染发炎,会危及生命的。” “不用你管!” 叶青樱的声音愈发虚弱,最终还是撑不住倒了下去,触及伤口,痛得龇牙咧嘴。 周元连忙扶住她的身体,将她放在枕头上,随即苦笑道:“叶大捕头,你女扮男装跑到这里来,到底是做什么?还搞得自己这么狼狈。” 叶青樱微微喘着气,表情愤恨道:“当然是查案,难道像你一样,来这里消遣吗!” 得嘞,自个儿办事不顺,现在把气撒我头上。 周元也不跟她计较,只是看了她伤口一眼,道:“现在还在流血,继续耽误下去,你就真撑不住了。” 叶青樱攥了攥拳头,才道:“不能出去,他们在找我。” 话音刚落,密集的脚步声迅速靠近,敲门声顿时响起。 这声音显然让两人都紧张了起来,叶青樱更是拿起了匕首,狰狞道:“我跟他们拼了!” “你疯了!” 周元连忙道:“就你现在这样,再打上一场,血都流尽了。” “不要声张,我掩护你。” 说完话,周元一把扯开她的发带,满头青丝顿时垂落而下。 配着叶青樱苍白的脸色,此刻的她竟是如此娇弱动人。 “你干什么!” 叶青樱神情大变,话刚出口,门外却传来了温柔的声音。 “公子,已睡了吗?彩霓有话想对你说。” 百花仙子的声音传来,没等周元拒绝,门就被推开,三五个人走了进来。 隔着床帐,周元看得心惊肉跳。 “青樱,别出声。” 他声音极低,然后将叶青樱的衣衫迅速脱了下来,雪白的内衫已被鲜血染红,淡绿色的贴身小衣,被内里的软肉撑得高高鼓起,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。 叶青樱一把扣住了周元的手,眼中尽是羞怒。 “啊?彩霓姑娘,我已经睡了,有话明天再说吧。” 周元说话的同时,狠狠瞪了叶青樱一眼,那眼神极为严肃。 叶青樱眼眶顿时发红,也知道情况非常严峻,被迫松开了手。 周元将她上身的衣服脱了个干净,也来不及欣赏那雪白的美丽,将衣服塞进被窝后,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。 然后抱住了叶青樱,让她前胸紧紧贴着自己,并用长发遮住她大半脸颊。 柔软的身躯散发着滚烫的热量,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元的胸膛。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叶青樱婀娜的身体,但两人却都不敢乱动。 彩霓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来,然后拉开了床帐。 这一刻,叶青樱的身体都是僵硬的。 唯有周元,缓缓把脸转过去,轻笑道:“彩霓姑娘,此情此景,我总不能唐突佳人,再起身与你秉烛夜谈吧?” 彩霓的脸色有些尴尬,随即轻轻一笑,道:“彩霓怎会打搅公子美事,请公子安寝。” 她合上了床帐,微微吸了口气,随即转身离去。 “不在这里,继续找。” 她的声音很平静,待其他人走后,她才伸出绣花鞋,将地上一滴不起眼的鲜血抹去,然后关上了房门。 直到此刻,床上两人才猛喘粗气,已是满头大汗。 周元直接坐了起来,看了一眼身上的鲜血,才道:“再不包扎止血,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 他看向已经满眼泪水的叶青樱,道:“得罪了,青樱姑娘。” 他将浑身颤抖的叶青樱扶了起来,果然,她的左胸之上,一道伤口狰狞无比,鲜血依旧不停。 “周元,你救了我,但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她的声音无比虚弱,闭上了眼睛,两行清泪流了下来。 周元才不管那么多,将她伤口周围的鲜血擦干净,然后撕碎衣服,一圈一圈给她紧紧包扎了起来。 由于位置比较敏感,自然少不了亲密接触,以至于这个年轻的姑娘一直在流泪。 这一晚,贼没抓成,还把自己搭进去了。 而周元的体验感也不好,花魁没睡,反而占了个女捕头的便宜。 终于包扎好了伤口,周元却还是不放心。 他低声道:“明天一早,你脱身之后,要立刻拆开布片,给伤口上药消毒,再行包扎。” “刚才彩霓姑娘必定是发现你了,天亮之后,她应该不会再堵你。” 周元不是没有见识的愣头青,床上躺着个女人,床头却只有一双鞋,傻子都知道情况不对,更何况是彩霓。 终究还是美男计起了作用啊,否则女捕头今晚怕是危险了。 叶青樱也显然知道这一点,所以她只是虚弱地嘲讽了一句:“呵!她对你可真好!” 第十章 一招苦情计 翌日一早,周元就带着虚弱的叶青樱,悄然离开了百花馆。 不出意料,彩霓并未从中阻拦,就像昨夜的一切并未发生一般。 只是叶青樱的表情非常憔悴,分别之时,她深深看了周元一眼,那其中包含了万千的情绪。 但周元可以肯定,这些情绪之中的善意并不太多。 “现在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?花魁?她的剑法足以问鼎江湖!” 叶青樱一边说着话,一边冷笑。 周元摆手道:“青樱啊,你或许还不明白,我只是一个赘婿,我不在意百花馆的背景,也不在意彩霓姑娘的身份,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。” “能把你救出来,侥幸成分很大,甚至我也担了不少风险。” 叶青樱道:“你放心,欠你的人情,我会还。” 她再不停留,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,很快便消失了。 周元摸了摸头,有些无奈地朝家走去。 昨晚的顺利超乎想象,以至于在处理叶青樱的事情上不够谨慎,此刻想来,心有余悸,万一彩霓翻脸不认人,那故事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。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以后需要避免专业的事发生。 但想想回家之后,还要和赵蒹葭斗嘴,他又不禁头疼。 毕竟昨晚的词太好,人也太多,谁也无法控制它的传播。 也正如周元所料,回到赵府的周元,直接被赵蒹葭单独拦住了。 这个十九岁的姑娘脸色有些苍白,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愤怒和委屈。 她寒声道:“约法第二章,各自珍惜名节,尊重对方,不可寻花问柳。” “仅仅一天,你便毁了约。” “周元,我要向父亲说明一切,我要...和你合离!” 说到最后,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 周元理解她,作为云州第一才女,貌美如花,追求者无数,却被迫和一个毫无优点的人成亲,而且对方做出这种事,是挺惨的。 所以周元也不想跟她吵,而是拿出了锦囊,道:“先别生气,你看看这是什么。” 赵蒹葭显然是愣了一下,打开锦囊一看,疑惑道:“三百两银子!哪里来的?” 听到这句话,周元表情都扭曲了。 哎呀大意了!老子的中介费忘了拿出来啊! 他强忍着心痛,叹息道:“昨晚去给你拉的赞助,百花馆为云州诗社的郊游活动,赞助三百两纹银,并献词一首。” 赵蒹葭小手一抖,道:“你果然去了青楼!传言都是真的!” “是的,我去了。” 周元闭上了眼,沉痛道:“我去了青楼,还用一首词见到了花魁,并用了一个时辰说服花魁赞助云州诗社。” “同时,我想到诗社未必会接受青楼的赞助,所以我还要求他们必须献上一首词,来保证这次活动的高雅。” “我之所以这么做,是因为我的妻子是真正喜爱诗词的人,她为这笔钱很是焦心。” 赵蒹葭的脸色渐渐变了,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锦囊,一时间找不到话语。 周元没有睁眼,而是长长叹息一声:“虽然她不愿与我同房,虽然她很瞧不起我,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,我不能忽视她的痛苦,我必须要为她做点什么。” “哪怕明知道她会因为我去青楼而责备我,哪怕她要与我合离,我也认了。” “只要…这笔钱能真正帮到她。” 知道这里,周元才终于睁开眼,轻轻道:“我去收拾东西,今天就搬走。” 他没有给赵蒹葭说话的机会,而是直接离去。 “哎你…” 赵蒹葭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觉得鼻子微微发酸,有想哭的冲动。 手中的银子沉甸甸的,让她五味杂陈,站在原地怔怔出神。 而就在此时,赵诚从内院走了过来,疑惑道:“你不去用餐,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哦,这钱哪里筹到的?” “啊?” 赵蒹葭如梦初醒,连忙把钱藏到身后:“我…我…” 赵诚道:“也不用非得解释来源,不过能在一天之内筹到这么多钱,蒹葭,你还是有能力的。” “不是,我…” 赵蒹葭想否认,又实在说不出口,只能强行转移话题:“不说这个,爹,您找我是有事吗?” 赵诚点了点头,道:“是啊,昨日去衙门,同僚说起了咱们家给出的上联,颇为惊叹。” “我得知之后,也尝试了一下,没对上来。” 说到这里,他笑道:“我女蒹葭,才学无双,既然给出了上联,应该总有下联吧?” “说给爹听听,爹和同僚打了赌呢,今日要对上,你不能让我下不来台吧。” 赵蒹葭的眼睛逐渐睁大了,疑惑道:“爹,烟锁池塘柳,不是你出的上联吗?” “嗯?” 赵诚道:“不是啊,为父已经很多年不玩对子了,我以为是你嫌那群士子吵闹,故意给出的上联呢。” 不是我,也不是爹…那…那会是? 赵蒹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剧烈,她连忙跑出房间,大声道:“紫鸳!紫鸳!” “来了小姐!” 侍女紫鸳连忙从厨房跑了过来,擦着小手道:“怎么了小姐,我还在煲汤呢。” 赵蒹葭道:“昨天的上联,烟锁池塘柳,谁写的?” 紫鸳道:“姑爷啊,昨天上午的时候,那群士子吵闹得很,姑爷就写了个对子,让我拿出去呢。” 果然是他! 赵蒹葭的心突然不跳了,完全停止,几乎窒息。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锦囊,再想起刚才自己对周元说的话,还有他的话… 赵蒹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坏女人! 她跺了跺脚,猛然转头朝内院跑去。 速度很快,她提着裙子冲进了房间,正好看到周元在收拾衣服。 她连忙跑了过去,一把按住了周元的手。 周元回头道:“怎么了?这些都是我以往的衣物,不是府里的,你放心,成亲用的那些值钱的,我不会带走的。” “我只拿走原本属于我的,怎么来的,就怎么离开吧。” “赵姑娘,再见了,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心仪之人,那一定比我好很多。” 这一声赵姑娘,几乎要把赵蒹葭的心都叫碎了。 一瞬间,她眼泪就流了出来。 “周元!” 她吞了吞口水,实在紧张,但还是咬牙道:“别走,我…对不起,之前我对你有偏见,很抱歉。” “但求你别走,好吗?赵府这么大,不会容不下你的。” 周元道:“可是昨晚,我…” “没关系的!” 赵蒹葭连忙道:“烟花柳巷,文人士子都去的,你是读书人,去又有什么关系呢,这不算毁约。” 听到这里,周元心中已经笑出了声。 哎呀,对付不满二十的小姑娘,未免也太简单了吧。 比起彩霓和叶青樱来说,我家蒹葭简直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啊。 他多少还是有点欺骗小姑娘的负罪感,低声道:“那你还生我气吗?毕竟我给你的印象并不好。” 看他“卑微”的模样,赵蒹葭愈发自责,连忙道:“不会生气的,周元,一切都不是你的错,是我的错。” “是我迫于压力答应成亲,原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的,对不起,原谅我从前的偏见好吗?” 周元心中长长舒了口气,逛青楼的问题解决了,赵蒹葭的情绪问题也解决了,以后还可以光明正大逛青楼。 一石三鸟,从此家宅安宁! 第十一章 彩霓名剌 去花园散散心,谈一谈,这是赵蒹葭提出的请求。 经过这件事,她似乎有了很多感悟,也有话想说。 周元当然不会拒绝,欣然答应。 正值春日,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新,薄雾散去不久,花园还有些微凉的寒意。 两人并肩走着,在这静谧的环境里,心也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。 赵蒹葭道:“和其他姑娘不一样,我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,父亲说,我若是男儿,或许能金榜题名。” “在诗词歌赋方面,我天赋一直很好,从小的赞誉,也让我颇有些骄傲。” “我期待我的如意郎君,是文能治国、武能安邦的英雄,然而十六岁那年,厌倦提亲的父亲终究还是公布了婚约的事。” 说到这里,赵蒹葭幽幽一叹,道:“周元,你明白我的感受吗?我的梦想破灭了,我只能认命。” “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,父亲调任云州以来,我更是心慌,因为我知道,婚约恐怕拖不下去了。” “果然,该来的还是来了,孝道为大,我不能陷父亲于失信,只能被迫答应。” 她看向周元,苦涩道:“我并非对你有恶意,我只是无处发泄命运的不公,便对你产生了先天的偏见和厌恶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他很满意赵蒹葭如今的坦诚,这番话他是完全理解的。 同时,也正因为赵蒹葭此刻的坦诚,他第一次对这个好看的姑娘,产生了很不错的好感。 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呢? 更何况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,赵蒹葭都很优秀,品质也很好。 这年头可没什么人会因为良心自责,而选择坦诚道歉。 她却做到了。 所以周元道:“今后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法三章相处吧,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” “谢谢。” 赵蒹葭真的很感动,擦了擦眼角的泪花,道:“今后你想做什么事,我也不拦着你,青楼…你想去就去吧,你总要交朋友,我也不能耽误了你。” “不过…你真的不想读书考功名吗?” 她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,当然认为男人就该读书科举,争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。 周元不会想要去改变她将近二十年的时代价值观,只是缓缓笑道:“或许会,也或许不会,人生已经有很多烦恼了,将来的事,将来再想吧。” 赵蒹葭并不赞同这种说法,但还是道:“嗯,这是你你的选择,我不会干预的。” 她看向周元,展颜一笑,道:“希望我们都能,早日找到心仪之人,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缘分。” “当然。” 周元也笑了起来。 他心中却是暗暗道,都成亲了我还能让你跑掉,那我也太逊了吧。 …… 生活进入了安定的节奏,这是周元想要看到的局面,除了外界有一些风言风语之外,他和赵蒹葭相处十分和谐。 周元花了点钱,找木匠打造了一些简单的健身设备,并不专业,但也足够他日常训练了。 身体实在太弱,这是根基,周元不敢懈怠,所以他给自己制定了锻炼计划。 晚上早睡,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,先是出门跑步,然后回来吃早餐,接着开始器械训练。 按照身体的具体情况,他并未强求一定要跑多远,而是循序渐进。 当然,除了身体的锻炼之外,食物的摄入也必不可少,他胃口可是比以前大了很多。 就这么坚持了大半个月,周元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点力量,健康了很多。 月底了,云州诗社的郊外活动紧张筹备着,这几天赵蒹葭也显然忙碌了很多,在家的时间都很少。 但她还是在早上的时候,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:“周元,你天天做这些,是要练武吗?” 周元笑道:“未必是练武,强身健体也很有必要,你知道的,家里穷,小时候没得吃,从小我身体就不大好。” 赵蒹葭点了点头,于是试着问道:“对了,云州诗社你也来参加吧,都是些同龄人,聊聊诗词,采风画几幅画,也是很好的。” 这种活动周元就敬谢不敏了,他实在没兴趣和一群文人士子去装逼。 名义上是什么诗词活动,其实就是男男女女郊游玩耍,顺便交朋友搞暧昧。 “哦,这几天我有事,就不去了。” 周元笑道:“你们玩的开心就好。” 赵蒹葭有些失望,轻轻道:“周元,其实你挺有才学的,你的上联,你的词,最近都是云州士子们热议的话题,他们挺欢迎你的。” 周元道:“我还是不去了,我是真有事。” 他指了指一旁的斑竹,笑道:“物色了好几天呢,鱼钩也找铁匠打好了。” 赵蒹葭不可思议道:“你…你该不会是要去钓鱼吧?” 瞧这话说的,钓鱼不比你那些郊游活动有意思啊,你知道和水中的鱼勾心斗角的滋味吗?你知道上鱼的那一刻,手中沉甸甸的感觉吗? 周元笑道:“嗯,我去云江边上钓鱼,春天了,鱼儿们也该出来透透气了。” 赵蒹葭唯有苦笑,随即摆手准备离开。 而就在此时,紫鸳却走了过来。 “姑爷,姑爷,有你的名剌,百花馆送来的。” 名剌? 周元有些懵,来这里大半个月了,倒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。 赵蒹葭也停下了脚步,回过头来,疑惑道:“百花馆?” 周元连忙接过来,打开一看,果然是彩霓姑娘的字迹。 她的字很独特,锋芒毕露又不失秀气,造诣非常高。 “辗转反侧,思君半月,今夜扫榻相待,请公子务必赏光,挑灯夜叙诗词之道。” 挑灯真没兴趣,挑人倒还可以。 周元在心中口嗨了一句,随即看到了名剌之中,夹着一张信纸,赫然是那一首《满庭芳》。 “写的什么?” 赵蒹葭的声音有些小,她显然明白自己这样问有些不太好。 周元当然不会给她看名剌,而是把信纸递给了她。 “百花仙子提了一下诗会的事,并把献的词送了过来,你看满意吗。” 还真有词? 赵蒹葭心中一动,低头一看,眼睛渐渐瞪大。 她仔仔细细看了几遍,已是满脸震惊,抬起头来,讶异道:“这首词…可谓绝世之品!百花馆的彩霓仙子果然名不虚传!竟然有这等才华!” 周元笑道:“这首词,用以诗会郊游之开场,如何?” 赵蒹葭兴奋不已:“简直无可挑剔!太完美了!” “诗会有此词作开场,绝对轰动云州,周元,谢谢你,要不是你,我们诗会不可能这么顺利就…” 说到这里,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,脸色微微一红,却不说话,只是对着周元深深一福。 那笑意,像是春天最美的花,艳丽多姿,娇羞迷人。 第十二章 两份大礼 百花仙子彩霓是个烫手山芋,照叶青樱的话来说,还是个绝世高手。 不过对方目前表现出的善意,还是值得让周元再去一趟的。 拿了三百两银子就翻脸不认人,那不是周元的风格。 况且总不能一辈子当赘婿,想要在这个世界过得好,还是需要人脉和关系网络的。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,周元便大步流星赶到了百花馆。 这里比昨天更加热闹,诸多士子穿着儒生长衫,手持白扇,坐在大厅,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。 这季节还带扇子,这逼装的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啊。 不过看来是昨晚的词已经传出去了,才带来这种正面的效应。 “周公子,百花仙子正在阁楼等您,请跟我来。” 昨晚的嬷嬷似乎正经了不少,说话都带着恭敬,将周元带上了楼。 打开房门,穿过玄关,彩霓姑娘的身影映入眼帘。 她正专心致志写着小楷,笔锋婉转,灵气非凡。 看到周元来了,她放下笔,微微提起裙裾,对着周元施礼。 “公子,半月不见,却也不曾思念彩霓吗?” 她的声音带着柔情和淡淡的幽怨。 虽然知道对方是绝世高手,身份也不一般,但不知为何,跟她在一起非但没有压力,反而觉得很放松。 似乎不需要任何伪装,尽情做自己即可。 周元过去作了个揖,轻笑道:“只在两天思念彩霓姑娘。” 彩霓有些黯然,低着头道:“仅仅是两天么?” 周元道:“白天和黑天。” “噗!” 彩霓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,俏脸也微微红了起来,轻轻道:“公子的话,总是出人意料。” 周元坐了下来,叹道:“说来,还要谢谢彩霓姑娘当晚手下留情,否则叶青樱小命难保,我的下场也不好过。” 彩霓微微一怔,随即低声道:“妾身并不想放过那位捕头,却也不愿公子为难。” 说到这里,她抬起头来,明亮的眼睛带着淡淡的不安。 “公子,彩霓身份复杂,公子难道不在意么?” 周元不禁笑道:“为什么要在意?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秘密,我只知道彩霓姑娘的字很不错,对我也很好。” 彩霓如释重负一般,展颜一笑,轻轻道:“公子且看我这幅字怎么样?” 周元低头看了一眼,才道:“虽有峥嵘意,却无洒脱魂,姑娘有心事,不妨说给我听。” 彩霓叹道:“还是公子慧眼如炬,只可惜彩霓的烦恼,公子也无法帮忙。” 但她还是选择说了出来,幽幽道:“彩霓的身份并不光明,可能已经暴露,官府正在想办法查我,我恐怕要离开这里了。” “只可惜我与公子刚刚相识,便要经历分别,实在让人惋惜。” 身份不光明?那无非就是通缉犯、匪徒和邪门教派咯。 官府没有正面抓人,还在派叶青樱调查,说明就算有证据也不全面,还缺乏线索。 想到这里,周元缓缓道:“莫要急,百花馆之根基,在于恩客,律法的执行也要考虑人情世故和社会安定。” “若彩霓姑娘能尽揽云州才子之心,又哪里会沦落到被迫转移那一步呢。” 彩霓身影一颤,抬起头来,惊异道:“公子,你是说…百花馆的恩客,会保护我?” 周元笑道:“若是云州各大官员的儿子都喜欢你,若是各级官员之中还有不少是你的仰慕者,那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,谁敢动你呢?” 彩霓眼睛发亮,但很快又低下了头:“可惜彩霓已是十八年华,在花魁之中,却也老了,又怎能重新蜚声云州。” 周元轻轻敲了敲桌子,道:“花魁之魅力,在于才艺颜色,彩霓姑娘天资绝色,演艺绝伦,只是字画之才不易显露而已。” “但别忘了,云州诗社的郊游活动要开始了,三日之后,那一首《满庭芳》将会传遍云州,甚至是整个江南。” “届时,彩霓姑娘这个才华横溢的作词人,当然也会成为众星拱月的对象。” 彩霓苦笑道:“公子,你才是作词人。” 周元眯眼道:“我说是你,谁能反驳呢?” 彩霓却是脸色大变,连忙摇头道:“不行不行,公子,彩霓虽然不才,却岂能盗用公子之作,填以自我之名。” “这词属于公子,而公子之名,也将轰动云州,我岂能断绝公子前途。” “切莫要劝,彩霓宁愿离去,也不愿耽误公子。” 这一番话实在动人,周元想感叹对方真是恋爱脑,但又认为这种说法有辱彩霓一片真心。 于是他轻笑道:“都说才子爱佳人,我周元孑然一身,没有香车宝玉奉送,一首小词还是送得起的。” 他轻轻拉住了彩霓的手,感受着温热无骨的纤细,低声道:“莫非你不愿接受我的情意?” 彩霓脸色通红,娇羞万分,呢喃道:“公子,你为何对彩霓这般好?” 周元道:“因为你值得。” 彩霓嘤咛一声,倒进了周元的怀里,颤声道:“我本以为今夜便是最后的别离,却没想到公子送我这样一份大礼,彩霓纵是粉身碎骨,也难报公子之恩。” 有一说一,这个说法太严重了,不过是一次礼尚往来而已。 痴情的花魁啊,还真是把老夫陈旧的心给唤醒了。 周元有些感慨,却是道:“若彩霓姑娘实在受之有愧,不妨传我一门武艺吧,我身体羸弱,需要强身健体。” 说到这里,他笑了起来,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,道:“叶青樱说你是绝世剑客,我真想学一学你的剑法。” 彩霓抬起头来,眼睛闪烁着光芒,道:“世人都说,姑娘学武是无德呢。” 周元道:“我却认为这是一种出色的本领,让那些闲言碎语的世人都见鬼去吧。” “噗!” 彩霓捂嘴一笑,道:“公子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样呢,彩霓会去整理剑法,等公子下次来,便可拿到剑谱。” 太好了! 这可是老子目前最在意的事,现在竟然解决了! 还是我家花魁妹妹对我好啊! 周元心情畅快无比,与彩霓畅聊到深夜,才终于下楼离去。 不是他不吃肉,而是肉还没数,没到时候。 只是彩霓那恋恋不舍的眼神,让他魂牵梦绕。 年轻的花魁,真好啊! “别笑了,脸都笑烂了。” 冰冷却熟悉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,把周元吓了一跳。 他连忙转身一看,才发现是穿着男装的叶青樱。 周元皱了皱眉,却是道:“你的伤好点了吗?” 叶青樱显然是愣住了。 她的脸色不再那么冰冷,只是淡淡道:“不需要你管,你管好你的花魁就行。” 周元笑道:“别说你今晚又要去,这次我可救不了你。” 叶青樱冷哼道:“不用提这个事,我会记得报答你的,你不是要学武功吗?三日之后,我在云江边上的凉亭等你。” 说完话,她便直接转身离去了。 周元挠了挠头,随即大笑出声。 一下子两份大礼砸来,他都有些懵圈。 他当然不会拒绝,谁会嫌自己本事多呢。 两个姑娘,他全都要! 哦不对,是两份功夫,他全都要。 第十三章 诗社郊游 古代生活有什么乐趣? 在周元看来,这个问题很是辩证。 没有电子产品,除了风月场所外,也没有所谓的夜生活,娱乐方式极为匮乏。 但因人而异,至少周元乐在其中。 前世经历的事太多了,如今粗茶淡饭,每日专注于自身健康和闲适的生活,对于他来说实在舒适。 奔跑、锻炼、赏花、遛猫,顺便逗一逗紫鸳这个小丫头,他第一次有了真正享受生活的快感。 天刚蒙蒙亮,东方有丝丝缕缕的红光,今日必然是个好天气。 周元拿起了亲手制作的鱼竿,便直接出了门,一路奔跑至云江边,既锻炼了身体,也能在朝霞满天的早晨,开启这一世的钓鱼生涯。 春季是钓鱼的好季节,气温回暖,鱼儿觅食需求大,范围广,极好上钩,就算是新手也不会空军。 周元并非资深钓鱼佬,毕竟前世没有什么时间参与,但他对钓鱼是有极大热爱的。 寻找位置,架好小板凳,一壶热茶已经配好。 打窝,配饵,调线,一气呵成。 此刻紫气东来,天边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半张笑脸,整个世界都在复苏。 握着斑竹制作的鱼竿,周元的心情极为放松,他想着,就算今天空军了也无所谓,体验感已经拉满了。 况且今天还有一个约定… 他看向身后百米之外的凉亭,那是和叶青樱约好的会面地点,这个女捕头答应要教功夫了。 这让周元十分期待,能学到真本事那当然好,如果教学过程再暧昧一点,那就更完美了。 “哎卧槽!有口了!” 鱼竿的动静瞬间让周元结束幻想,他连忙站了起来,双手紧握鱼竿,往上猛提。 然后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鱼钩挂着挂着二指大的鲫鱼,在空中摇荡着。 干,还以为是多大的巨物呢,把老子搞得这么激动。 周元取下了鱼,直接扔到江里。 他并未沮丧,反而很高兴,只要有口,就一定能钓到大鱼,今天绝对有搞头。 只是他的高兴并未持续多久,马匹嘶咽,车轮滚滚,数十辆马车排成长龙,沿着官道疾驰而来。 声势浩大,刚刚打窝聚集而来的鱼儿,都被吓跑了。 周元回头看去,只见一个个文人士子和大家闺秀都从马车上陆续走了下来。 粗略估计都有百余人,车夫和仆人们开始朝凉亭聚集,搭建桌椅和场地,忙得不亦乐乎。 姑娘们和士子们则是聚在一起,欣赏着四周的美景,发出一声声惊叹。 “真他妈倒霉啊!” 周元气得要死,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云州诗社的郊游日,恰好也把位置选到了这里。 有这群王八蛋在这里瞎闹,还钓个屁的鱼啊! 关键周元自己还不能转移位置,因为比起钓鱼来说,他更怕错过和叶青樱的约定,学习功夫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。 看到赵蒹葭和紫鸳从马车上走下来,周元连忙回头,不敢再看。 他可不想让赵蒹葭认出来,否则自己恐怕都要被迫去参加那个狗屁诗会了,比起钓鱼来,那太没意思了。 妈的,想那些做什么,打窝,钓鱼! 而另一边,赵蒹葭看着云江的风景,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。 旭日染红半面天空,倒映在云江之中,溪水缓缓流淌,两岸柳树碧绿,菜花金黄,美不胜收。 还有钓鱼人孤独地坐在江畔,像是点缀这幅画面的最佳生机,让整片天地都变得和谐了起来。 只是…哎?这个钓鱼人的背影,怎么这么熟悉啊? 刚想到这里,旁边就传来了声音:“蒹葭,场地已经搭好了,快来主持一下吧,你可是这次郊游活动的灵魂人物呢。” “哦哦,来了。” 赵蒹葭应了一声,招呼大家落座,也迎来一阵掌声。 “诸位诗社的同道,诸位士子和姐妹,咱们一年一度的云州诗社郊游活动,今日便在云江岸边举行。” “此次活动的桌椅板凳,皆是各家各户提供,而笔墨纸砚、餐食水果以及茶饮,则由百花馆赞助。” 各个士子都欢呼了起来,而各家姑娘这是红着脸,有些难为情。 赵蒹葭道:“百花馆虽为青楼,但也颇有诚意,为了保持这次诗社郊游的高雅性,百花仙子彩霓姑娘,作词一首,献给诗社。” 姑娘们眼中都是好奇,而士子们已经忍不住喊了起来。 “都说百花仙子才华横溢,钟爱诗词,我们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才华。” “不错,若真是一首好词,那我们接受青楼赞助,也无伤大雅。” “请赵姑娘念词吧,我等鉴赏一番。” 赵蒹葭微微一笑,那首词她钟爱不已,早就背得烂熟。 于是深深呼吸,调整情绪,声情并茂地将词念出。 场中寂静无比,过了足足十多个呼吸,才爆发出了巨大的反响。 “好词!好一首《满庭芳》!” “此词入我心扉,动我情愫,百花仙子真乃知己也!” “事后我必然要去百花馆一趟,一睹百花仙子风采!” 一个姑娘大胆说道:“百花仙子虽是青楼花魁,却有真才实学,我等钦佩仰慕。” “不错,此次诗会活动有此词开幕,实乃一段佳话。” 众人的情绪高涨了起来,氛围也渐渐形成。 而听到这一切的周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经此一事,这一首《满庭芳》必然传遍云州,百花馆的生意在短期内会迎来最大的火爆。 接下来只要运用得当,持续以好词好诗培养客户的粘粘度,一切就万事大吉了。 郊游活动的项目其实很简单,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,顺便搞点对子、字谜等游戏,然后就是观光、作诗词,交流文化。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在好词开幕的氛围下,今天的活动似乎比往年更有乐趣。 字谜、楹联等游戏结束后,赵蒹葭便道:“诸位可以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,沿着两岸走一走,寻找灵感。” “中午的时候,我们再此餐饮,可要拿出得意作品哦。” 众人大笑出声,然后陆续散开。 而此刻,一个身穿锦衣的贵公子,却笑道:“蒹葭姑娘,岸边有人钓鱼,我们要不去体验一番?” 赵蒹葭眉头微皱,却是淡淡道:“刘公子,蒹葭还需照顾大家,便不去了。” 她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云州知府的儿子,此人才华平庸,却善于利用身份,委实圆滑了些。 在赵蒹葭看来,诗词就是诗词,不是名利场所,也不是寻找优越感的地方。 刘哲微微眯眼,道:“既然蒹葭姑娘不愿,在下也不强求,且看我为你钓上大鱼罢!” 他似乎很有自信,大步朝岸边走去。 第十四章 缘分从此刻开始 初春的阳光温暖和煦,从东天之上洒下,普照万物。 大地竞绿,草长莺飞,柳叶枝桠变得丰盈起来,条儿垂落而下,抚着碧水,荡漾出淡淡的波澜。 这等绝美景色,却总有人来影响周元的心情。 “你一边去,渔具我征用了,需要多少钱给个数。” 刘哲来到周元身旁,淡淡出声,他几乎都没有正眼看周元,声音带着优越感。 周元十分郁闷,本不想搭理这群蠢货,没想到对方还要过来骚扰。 他也懒得回头,直接道:“十万两黄金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 刘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周元道:“你不是让我给个数吗?给了你拿得出来吗!” 刘哲听这个声音有些熟悉,这才看向周元,皱眉道:“你这套渔具最多值五十个铜板。” 周元哼道:“是啊,但我就是要收你十万两黄金,给不出来就一边儿去,别烦我。” “你!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?” 刘哲一步来到周元侧面,这才看到周元的脸,当即瞪眼道:“是你!” 周元眯眼道:“让你别烦我,你听不明白?” 刘哲瞳孔微微一缩,随即笑了起来,道:“原来是赵家的赘婿啊,蒹葭姑娘过来参加诗会,却不带着你,你很失望吧?” “其实你也没必要提早过来踩点儿,强行制造相遇没意义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毕竟你是什么身份,你应该有自知之明。” 周元在意自己赘婿身份的低微吗? 作为一个现代人,他压根就没把这个当回事,他对世界和社会的认知,是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,又岂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。 只是眼前这个蠢货,真是令人讨厌啊。 “听着。” 周元摆了摆手,沉声道:“你今天是来这里消遣的,我同样也是,你玩你的诗会,我钓我的鱼,咱们相安无事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” “如果你非要招惹我,别怪我没提醒你,不管你是什么身份,我都不会给你脸,懂吗?” “类似的话我不再重复,现在你赶紧滚一边儿去,别烦老子。” 刘哲乃是云州知府之子,听惯了阿谀奉承,哪里受得了这种话。 他当即脸色一变,惊怒道:“混账东西!你敢这么跟我说话!找死!” 随即,他又冷笑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们是假成亲,我专门找有经验的老妇人观察过,赵蒹葭现在还是云英之身。” 周元身影一顿,慢慢放下了鱼竿。 对方可以优越,可以桀骜,可以嚣张,但这般试探赵蒹葭,已经很过分了。 即使赵蒹葭与周元并无夫妻之实,他也不会容忍这种事。 于是,周元看向刘哲,笑道:“你看,蒹葭也过来了。” 刘哲下意识回头,却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拉住了。 他还没反应过来,便觉一股巨力传来,一个踉跄直接扑通栽进了江中。 巨大的声响和水花,终于惊动了四周众人。 在一声声大喊中,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,家丁奴仆们连忙跳下水,将刘哲捞了起来。 “放开我!” 刘哲大吼一声,便直接朝周元冲来。 他怒火中烧,随手捡起一块石头,但又放下,沉声道:“你们三个,跟我来!” 作为知府的公子,家丁当然是随时带着的。 周元却是轻轻一笑,走到他的身前,低声道:“这么多人注视下,一旦撕破脸,以你我的身份,可就不是私怨了。” “刘家已经做好和赵家彻底对立的准备了吗?要知道,你们的对手可是一个简在帝心的状元公呢。” 说到这里,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你猜猜你爹会怎么看这件事?” “你!” 刘哲咬牙切齿道:“你在威胁我。” 周元摊手道:“我只是讲事实而已,作为官员子嗣,我想你还是看得懂基本的局势的。” 刘哲冷笑道:“你不过是个赘婿而已,赵大人未必把你放在眼里。” 周元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你这些年除了装逼之外,真的就没干过其他事吗?作为新科状元,儒生士子的代表,刚刚进入官场三年的赵大人,最在意的就是风评了。” “你以为他很喜欢我吗?不,他只是不想任何人说,他背弃死去的好友,撕毁当年的约定。” “他必须‘干净’,才能顺利步步高升。” “你要是敢动我,他会和你刘家拼命,来证明自己的诚信和高尚人格,你信吗?” 刘哲沉默了。 他心中有无尽的愤怒,却依旧觉得周元好像说得对,这个赘婿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。 强行压制情绪,他攥紧了拳头,道:“今日之事我记下了,你且等着。” “周元,别给我找到机会,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。” 周元淡淡一笑,道:“说了嘛,让你别招惹我,怎么就不听呢。” 两人说话的同时,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。 终于是有人认出了周元。 “哎,这不是赵家的赘婿么?” “是啊,蒹葭姑娘的丈夫,他怎么在这里啊,还穿成这副模样。” 废话,老子出来钓鱼,还能怎么穿? 周元一阵无语,但他也不好说什么,毕竟,赵蒹葭走过来了。 她的表情中带着疑惑,也带着忧虑,更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难为情。 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 她走到了周元的身旁,压着声音,语气都有些焦急。 周元何等人物,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心思——她觉得有些丢脸,就像在同学聚会上,带着自己很没本事的老公。 不相认不合适,相认又实在颜面扫地。 “我来钓鱼,谁知道碰见你们在这里郊游,这下好了,打了一早上的窝,鱼全吓跑了。” 周元的语气很轻松,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。 赵蒹葭眉头一皱再皱,然后她咬了咬牙,终究还是握住了他的手,挽住了他的臂膀。 她的手有些冰凉,有些颤抖,但抓得很用力,身体也紧紧靠着周元。 “诸位,安静一下。” 她的声音并不像平时那般从容,四周众人早已把目光汇聚到了两人身上。 赵蒹葭挤出了笑容,大声道:“给大家介绍一下,这是我的夫君,周元。” 众人面色有些呆滞,却还是纷纷打起了招呼,毕竟赵蒹葭的人缘是很不错的。 而周元却笑了起来。 发自内心的笑容。 因为他知道,自己和赵蒹葭的缘分,从此刻真正开始了。 在这种情形下,如果她装作不认识周元,或者让周元赶紧走… 那周元会走,并在合适的时机离开赵府,彻底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。 但她相认了,并大方承认了关系。 这意味着,她虽然有常人的虚荣,但却并没与影响她内心的纯洁与担当。 周元不是圣人,故而从不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。 每个人都有虚荣的心,但赵蒹葭的品质压住了虚荣,这就是可贵之处。 所以缘分开始了。 自这一刻起,周元会把她真正当妻子看待。 第十五章 讲故事 眉如远山,缥缈淡雅,目若星辰,清澈深邃。 琼鼻如玉,丹唇染朱,脸颊如凝脂,颔线柔美,几缕青丝飘过,映着雪白的肌肤和素雅的长裙,整个人的气质都出尘了起来。 周元发现赵蒹葭的确有一种仙女下凡的美感,虽然她依旧拥有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普遍个性,但那一股气质却与她人有云泥之别。 “别看了,都在和你打招呼呢。” 赵蒹葭一边挤出笑容回应众人,一边压着声音说道:“还看,盯着我做什么?” 周元轻笑道:“我突然发现你很漂亮。” 赵蒹葭低声道:“这个时候别提这些,我知道你不善言辞,但这个时候有必要和大家互动一下,别失了礼数。” 她焦急又无奈的表情,委实生动可爱。 周元忍不住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,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。 于是,整片天地都寂静了。 无数士子和姑娘都瞪大了眼,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画面。 老天爷,这可是大白天啊,你们竟然当众… 这个行为对于礼教严苛的大晋来说,实在过于疯狂。 赵蒹葭也是愣了好几秒,才终于反应过来,身体剧烈一颤。 她骇然看向周元,脸色通红,羞愤欲死:“你做了什么!周元!你怎么能…” “你怎么能占我便宜!你这是违约!” 周元淡笑道:“并未同房,何来违约?” 赵蒹葭耳根子都红了,颤声道:“强词夺理,你明知这么多人在这里,我们只是逢场作戏,却故意占我便宜。” 周元道:“并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。” 赵蒹葭气得都快哭了,哽咽道:“你欺负人,你知道这个时候我不敢翻脸,就欺负我。” 这语气实在是委屈,关键为了避免假夫妻露馅儿,还必须挤出笑脸来。 “行了,我本不愿与这些人交际,现在占了你便宜,我便配合你一次,助你完成诗会郊游任务。” 周元捏了捏她的手,道:“走吧,招呼一下大家。” 也不待赵蒹葭回应,周元便拉着她朝前走去。 他对着众人施礼,笑道:“诸位,我并非诗社成员,亦多年未曾读书,故而此前并未答应蒹葭之邀。” “今日晨来垂钓,偶然与诗会相遇,实乃缘分,便与众位一乐。” 说到这里,语气突然一转,继续道:“诸位要么是云州知名的才子,满腹经纶,学富五车,要么是闺秀淑女,娉婷多姿,风采照人。我周元虽忝为秀才,亦不敢班门弄斧,在诸位面前卖弄才学。” “故而,今日我便与蒹葭一同主持,主在照顾大家,让诗社活动顺利进行下去,如何?” 谈吐文雅,字句流畅,讲话间又带着笑意和自信,一股莫名的感染力流转而出。 “学富五车万不敢当啊!” “周元兄台过誉了,我等也只是学生,哪有什么满腹经纶。” 虽然人人自谦,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。 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,这就是人性啊! 周元前世主持了无数次大会,少则十余人,多则上千人,他的演讲能力太过出众,对付这些社会经验的士子与姑娘,实在轻松。 他一边与人交谈,一边引导众人进行节目游戏,气氛很快就火爆了起来。 众人本就对赵蒹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感兴趣,加之周元几句甜言蜜语把他们哄得实在高兴,以至于都没了观赏风景的心情,全听着周元说单口相声了。 “云州自古繁华,是江南重镇,人文鼎盛,云州诗社自然也有相应的影响力。” “今日郊游,有《满庭芳》为开幕词,诸位再作诗词以和,必然广为流传,江南诸地才子佳人闻之,唯有羡艳啊!” “明远兄,方才听闻你也有婚约在身,那姑娘是临安人?我敢打赌,诗会之后,那姑娘怕是要离家出走,提前来见你咯。” 众人闻言,不禁大笑出声。 而陈湛陈明远也是止不住笑意,连忙作揖道:“子易兄,承你吉言呐!” 得嘞,已经到了互相称字的友谊程度了。 周元接着道:“阮芷妹妹,今日可想听什么故事啊?” 洛阮芷俏脸微红,羞羞答答的模样让人心动。 她小声道:“像之前那般的故事,就是最好的了。” 于是其他姑娘纷纷好奇问了起来,女子嘛,对于故事的喜爱程度,往往是超过诗词的。 周元道:“既然诸位姐妹想听,我便再说一段故事,让大家乐一乐。” 他邀请大家坐了下来,开始讲起了《白蛇传》。 一段故事娓娓道来,声情并茂,用词大胆,说爱热烈,听得众位姑娘心跳脸红。 结局出来之后,又忍不住感动落泪,自怜同悲。 拿捏情绪,周元乃是一把好手,毕竟前世做了那么多年领导。 “蒹葭姐姐,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好郎君。” “是啊,都说周公子没有才学,我看比他有才学的却没几个。” 直到好朋友过来表达感慨,赵蒹葭才如梦初醒。 她恍惚地看着周元和诸多姑娘、士子相处融洽,嬉笑不已,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是不是现实。 她是很担心周元不善交际,丢了礼仪,闹出笑话的。 但现在…他分明比直接这个主持的人还要强很多。 似乎所有人都在他的控制之内,跟随他的节奏起舞。 “蒹葭,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你家做客呀。” 洛阮芷拉着她的手,低声道:“我们想听故事了,就来看你,好不好?” 赵蒹葭哭笑不得:“这是什么话,想听故事了,来听便是,什么叫看我…” 她心跳也有些加速,周元受欢迎的程度,完全超越了她的预期,姐妹们的羡慕,让她也不禁有些小得意。 看着前方那个与众人谈笑风生的陌生丈夫,赵蒹葭觉得他顺眼了很多。 周元,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缺点嘛,他至少很讨人喜欢。 想到这里,赵蒹葭忍不住笑了起来,道:“都别说了,以后你们一起来我家吧,我让夫君给你们讲个够。” 这一声“夫君”,似乎并没有那么拗口,说出来也不难为情啊。 她不禁摇了摇头,轻轻道:“你们烦他去吧,我还得准备之后的节目呢。” 诸多姑娘都笑了起来,于是又缠着周元讲故事去了。 周元歪着头想了想,道:“想听什么故事呢?要不,我给你们讲一个大胆一点的?” 洛阮芷脸又红了,扭捏道:“周大哥,这里…这里不太好讲那样的故事吧,留着之后悄悄给我们讲嘛!” 果然,青春期的姑娘们都对“大胆的故事”很感兴趣,只是有些羞涩罢了。 周元并没有接着讲,而是和她们约好了之后再讲。 他将众人打发走,这才终于走到赵蒹葭的面前来,笑道:“现在不委屈了?” 赵蒹葭脸有些发热,轻轻哼了一声,道:“以后不许那样,光天化日的,我不喜欢。” 周元道:“那偷偷亲呢?” “也不行!” 赵蒹葭连忙摆手道:“都不行的,周元,你可不要乱来,我真的会生气的。” 说到最后,她又无奈道:“你要不亲阮芷去吧,我看她啊,都快迷上你了。” “真的?” 赵蒹葭脸色一变,急道:“你真要亲她啊!登徒子!” 周元道:“我是问,真的迷上我了?” 这下赵蒹葭快无地自容了。 她咬牙道:“你自己问她去,我又不叫洛阮芷!” “哈哈哈哈!” 周元忍不住大笑出声。 第十六章 诗词小道 赵蒹葭今天的心情很高兴,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,在阳光照耀下,脸颊似乎都发着光。 在知道婚约以来,她便再也没有快乐过,尤其是在暗中调查过周元之后,她十分失望,只觉自己的人生都快毁了。 她挣扎过,向父亲提出了严正的抗议。 但母亲说,父亲为新科状元,初入仕途,绝不能落下背信弃义的把柄,否则一个不慎,把柄就成了自毁之刀。 赵蒹葭无法反驳,于是只能答应成亲。 约法三章是她提出的,但她相信以父亲母亲的聪明,一定也看得出来。 他们甚至是默许的。 但即使如此,赵蒹葭都觉得无比为难。 可今天…她看到周元在人群中游刃有余,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。 至少她认为,暂时和这个人相处过日子,不那么难受了。 浑身轻飘飘的,赵蒹葭小口吃着水果,沐浴着春风,轻轻道:“阮芷,你觉得周元怎么样?” 洛阮芷闻言,先是一惊,然后脸色微红道:“蒹葭你误会了,其实我只是…” “阮芷!” 赵蒹葭直接打断道:“我们相识两年,并不长久,却彼此交心,宛如姐妹,无话不谈,此等关键问题,更该坦诚才是。” 洛阮芷低着头道:“周元…他的故事很好听,我平时又无聊,所以…你懂的,蒹葭,这并不是爱意。” 赵蒹葭道:“你知道我和周元的关系,我们不会有结果的,阮芷,若是你真的喜欢,又何必在意他的身份?” 洛阮芷微微笑了笑,但笑容却颇有些落寞。 她摇着头,叹道:“蒹葭,你知道的,我和他更没有可能,父王已为我安排好了婚事。” 赵蒹葭感同身受,拉住了她的手,道:“咱们女子,总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幸福,即使是女皇陛下也不例外。” 洛阮芷脸色一变,急道:“蒹葭慎言,我等岂可揣测圣君。” 赵蒹葭咬了咬牙,道:“无论如何,我会帮你的,阮芷,我会去求爹爹。” “别!” 洛阮芷连忙道:“蒹葭,此事休要再提了,我没有那个意思。” 赵蒹葭见她生气了,便也不再说了。 而此刻,刘哲却大步走到这边来,笑道:“诸位,快中午了,用餐之前不妨作诗一首,咏赞春天?” 众人情绪正高,此刻闻言,也纷纷应和了起来。 “刘公子才华横溢,莫非已有佳作?” 有人问出了声。 周元看了一眼,便认出此人是之前在百花馆的捧哏,那个戳穿自己身份的年轻书生。 到底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啊,身边总不缺希望走捷径的追随者。 在这云州诗会之中,恐怕有不少人听命于刘哲。 或许用“听命”这个词过于强烈了,但至少都愿意做个捧哏,打好关系。 果然,刘哲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的中心。 他看着四周,自信一笑,道:“今日与诗友相会于此,又是初春好风景,自然心有感触。” 年轻书生道:“刘公子不要卖关子了,今日诗会第一首诗词,快念出来吧。” 在推波助澜之下,刘哲的诗词可谓千呼万唤。 他折扇一展,神态俨然,看向四周,道:“春来云水青草绿,奇花态妍风飘絮。我借大地一抹红,愿向万家赠无际。” “好!” “好诗!” “大气磅礴!格局非凡!刘公子果然才华横溢啊!” 众人忍不住大喊出声,都鼓起了掌。 周元也是微微一愣,这诗虽然不算好,但也不是刘哲这种人作得出来的吧… 他不是瞧不起对方,而是此诗前半段概述春景,后半段表达愿将这春日的美景,赠给天下万家,格局由此打开,从景到情,不算流畅,但也至少升华了。 照理说,后两句当是有阅历的人才能作出。 这厮不会提前请了枪手吧? 在场的士子与姑娘,也都多少懂点诗词,看得出这是好诗,所以在捧哏的推波助澜下,刘哲当即被捧上了天。 直到此时,刘哲却突然看向周元,道:“周兄,你来此地最早,想必也有感悟吧,不妨作诗一首。” 周元对这些没兴趣,直接摆手道:“我不会。” 刘哲顿时乐了,他似乎要把刚才丢的脸找回来,于是眯眼道:“半月前,你在百花馆以一首《更漏子》赢得百花仙子称赞,云州文坛也大为震惊,现在却说自己不会…” “呵,周公子,你是瞧不起我云州诗社,不愿作诗?” “或者,那首《更漏子》并非你自创,而是剽窃代笔?” 此话一出,众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。 一个个看向周元,眉头紧皱,眼神之中都有所怀疑。 在重文轻武的大晋国,代笔可是最不光彩的事之一,文人墨客最讨厌这种行为。 虽然有不少人这么干,但可没人敢承认,要是一旦承认,名声可就彻底毁了。 所以赵蒹葭立刻道:“刘哲,无凭无据,休要污人清白!” 刘哲笑道:“污人清白?诸位,你们相信《更漏子》的作者,作不出一手好诗吗?” “当然不信!以《更漏子》的水平,作者不可能作不出好诗。” “周元,莫非你真是找人代笔?是蒹葭姑娘帮你写的吧!” 听闻此话,赵蒹葭的脸色都变了,此事一旦坐实,非但周元名声毁了,她的名声也毁了。 自己的诗,被入赘的丈夫拿去青楼骗花魁,这要是传出去,赵家可就沦为笑柄了,甚至连爹爹的名声都要受影响。 搞不好还被上司责怪,说其治家不严。 周元也不禁暗暗点头,刘哲这一招,看似是赌气的小家子行为,但在这个社会,显然很有用。 若自己真作不出诗词来,他在巧妙运用一波舆论,恐怕真的能动摇赵家的风评,进一步影响老岳父的风评。 赵蒹葭也是急了,连忙道:“绝无此事,我从未写过《更漏子》!” 年轻书生道:“那首《更漏子》我们都读过,其文婉约,浓愁幽怨,把女子心肠描绘得无比生动,恐怕不是男子所作。” “赵姑娘,你何必为周元掩饰!” 在场众人也是纷纷点头,倒不是应和,而是觉得此言有理。 周元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,人,总是容易从众,要再不反击,假的都能变成事实。 既然你们要惹我,那我也不介意给你们下点猛药。 周元站了出来,轻轻笑道:“诸位既然怀疑我,那我便实话实说吧!” 刘哲冷笑道:“你承认了对吗?” 周元道:“我刚才拒绝,不想作诗,只有一个原因。” “嗯?” “什么?” 众人不禁看向他,满脸疑惑。 刘哲也不禁满脸冰冷,心中暗道:周元,我看你能找什么理由! 赵蒹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,连忙走到周元身旁,道:“事关重大,千万别胡来啊!” 周元并不理会,只是看向众人,大声道:“只因周元认为,诗词不过小道尔!不屑于作!” 此话一出,仿佛整片天地都寂静了。 诗词!小道?不屑于作? 你周元是吃了豹子胆吗!敢说这种混账话! 第十七章 赵蒹葭的迷茫 诗词不过小道尔!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狂妄的话! 尤其是当着一堆诗社成员说,那简直太狂妄了。 “周元!” 刘哲大怒道:“在场众人,都是云州诗社的成员,你却说诗词是小道,不屑于作,你置我们于何地!” “不错,当着我们的面这般说话,实在太狂妄了!” “他不配站在这里!” 刘哲的捧哏自然毫不例外,立刻攻讦了起来。 年轻儒生沉声道:“周元,刘公子乃是知府大人之子,亦谦逊有礼,尊重诗友,并作诗以和诗友。” “你不过一个寒门孤儿,区区赘婿,怎敢说出如此狂言!” 陈湛站了出来,对着周元抱了抱拳,道:“子易兄,我并不赞同你刚才的话,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。” 诸多姑娘也纷纷点头,他们对周元很有好感,但刚才的话显然伤到了她们。 赵蒹葭脸色苍白,心一沉再沉,她根本想不到周元会说这样的话,更想不到事情还有什么拯救的余地。 周元面色不变,淡淡道:“明远兄,尔等猜疑我剽窃蒹葭之词,用以诓骗花魁,是吗?” 陈湛张了张嘴,却不敢回答。 周元看向其他人,大声说道:“诸位应该知道,一旦坐实此事,非但我无颜做人,连蒹葭、赵家和我岳父大人,都会沦为笑柄!” “我周元不敢自傲才华横溢,也不在乎他人看法,但却绝不会容忍你们如此侮辱蒹葭与赵家!” 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间也有些心虚,毕竟他们的确是怀疑了。 而刘哲却道:“《更漏子》若真是你所作,你岂能作不出诗?” 周元道:“刘公子就这么想让我作诗?” 刘哲哼道:“你非诗社成员,对于我们来说是新人,我们自然希望看到你的诗词。” 周元看向陈湛,道:“明远兄,你也这么认为?” 陈湛心中有些愧疚,抱拳道:“子易兄,抱歉,我的确不该轻易怀疑你,但我依旧希望看到你的诗。” “只要你能作出一手好诗,我相信大家都会诚恳地向你道歉。” 众人也纷纷点头,表示赞同。 周元这才看向刘哲,笑道:“刘公子是最先怀疑我的,若我作出好诗,你愿道歉?” “当然!” 刘哲看他这般拖延,心中已经肯定周元作不出来了。 赵蒹葭咬着牙,小手缩在袖中,手心已有了汗水。 她都不认为周元可以短时间作出好的诗词来,哪怕是父亲,都不可能这般轻松地作出好诗,难度太大了。 而周元却是笑了起来,道:“既然大家都想看我的诗,那我便…” 说到这里,他指了指河边的柳树,道:“作一首咏柳诗吧!” 刘哲等人冷笑不已,而其他人看着周元,也是紧张和期待。 周元清了清嗓子,轻声道: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。” 仅仅两句,就让众人眼睛发亮。 “碧玉”二字真妙!既可指柳树如玉,又可指“小家碧玉”的姑娘,把树形容成苗条的女子,那种婀娜的姿态和美感,就全出来了。 实在生动,实在有趣! 听完这两句,众人对下面两句就有了十足的期待,一个个人都盯着周元。 周元笑道:“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。” 一时间,天地寂静,众人都屏住了呼吸。 以一个“裁”字,便生动表达了柳叶的细腻、精致,宛如精心裁剪的艺术品。 谁精心裁剪的?二月的春风!天地所裁!自然所裁! 好有新意!剪刀和春风联系在一起,回味无穷! 诗,竟然可以这样写! “子易兄!” 陈湛面色严肃,深深鞠躬而下,大声道:“方才的误解和怀疑,是在下愚蠢,请您见谅。” “说句坦诚的话,此《咏柳》一出,谁再敢怀疑你的才华,那边是瞎了眼,也瞎了心!” 洛阮芷神采奕奕,激动道:“周公子,这诗生动有趣,辞藻又如此简白,真乃神品!” 在场众人一边夸,一边道歉,看向周元的眼神,都充满了崇拜。 刘哲看到这一幕,人都傻了。 他可没想到,周元这个破秀才,是真能作出诗来啊! 赵蒹葭呆呆站在原地,口中喃喃念着《咏柳》,回味着其中每一个字。 她惊叹于这样的构思,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! 周元,他竟然真的作出来了! 不敢相信! 她无比惊喜,刚才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乌有。 但仔细想想,赵蒹葭又有些不安,她看向周元,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个人。 她觉得周元陌生,甚至觉得他很神秘。 但周元可没那么多废话,他直接看向刘哲,笑道:“刘公子,你是不是该道歉了?” 刘哲都快气死了,强行挤出笑脸,长着嘴犹豫了好久,才道:“对不起,周公子,是我误会了。” 周元却摇头道:“我想你不应该向我道歉,你应该向我家蒹葭道歉。” 刘哲瞪大了眼,这是要我道歉两次?那其他人道歉的时候,你怎么不说! 他有些不甘心,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。 周元坐在了椅子上,拿起一个柑橘吃了起来。 他淡淡道:“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,所以诸位可以评价我的诗,但没必要向我道歉。” “你们最应该向蒹葭道歉,她为诗会付出了很多,却得到这样的结果。” 此话一出,众位姑娘们连忙走到了赵蒹葭的身旁。 “蒹葭…对不起…” “蒹葭,我改日一定登门道歉。” “我给你准备小礼物,蒹葭你不要生气。” 一众姑娘楚楚可怜,让赵蒹葭反而有些不适应。 但她看到吃着橘子的周元,心中莫名有些暖意。 他不在意他自己,却在意我的感受。 赵蒹葭晃了晃头,抛开杂念,连忙拉着四周姑娘的手,道:“解释清楚了就好,诸位姐妹不必在意,咱们还是继续其他活动吧,希望今日诗会圆满呢。” 其他姑娘也纷纷点头,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。 薛凝月作为好闺蜜,轻轻道:“蒹葭,我们用餐吧,然后进行游戏,活跃气氛。” “好!” 赵蒹葭重新找回了状态,连忙组织大家用餐。 座椅板凳重新摆设,一盘盘热菜从蒸笼里断了出来,热气腾腾的。 食物总会给人带来愉悦,场中的气氛确实轻松了不少。 看着无数的美食,周元却是有些惊愕,卧槽,这么多菜,你们都是猪吗? 十几个大蒸笼,用了三辆马车运过来的,密密麻麻摆满了桌子,怕是有几百道菜。 这些士子是真的奢侈啊,怪不得要几百两银子的赞助费。 妈的,都是老子拉来的钱啊!必须多吃点! 周元今天还没吃早餐呢,早就饿了,于是直接开干。 那风卷残云的模样,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。 但诸多姑娘,眼中却是异彩涟涟,想着…周公子真是个妙人儿。 赵蒹葭把众人安排入座之后,便来到了周元的身旁,毕竟是夫妻,总要坐一起的。 她低声道:“你慢点吃,菜多着呢。” 周元道:“这么多菜,不吃浪费了。” 赵蒹葭看了一眼周围,道:“正因为多,所以你慢点吃啊,别跟饿死鬼投…” 她觉得这样说有些不雅,又改口道: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们赵家平时不让你吃饱呢。” “你别说话,快吃。” 周元指了指桌子,满嘴都是油。 赵蒹葭看他那模样,不禁觉得有些好笑,于是也浅浅吃了起来。 但她又有些恍然,照之前的自己,说他“饿死鬼投胎”肯定都不带犹豫的,现在却下意识考虑他的感受。 而且,这般狼狈的模样,以前的自己肯定很是嫌弃的,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有趣… 赵蒹葭啊赵蒹葭,你到底在想什么啊! 她闭上了眼,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,让她也找不准自己的心了。 她不得不承认,自己现在好迷茫。 第十八章 世殊时异 道心所存 正午的阳光无比明媚,但对于早春来说却并不热辣,就着和煦的威风,让人心旷神怡。 周元仰躺在椅子上,吃了个十二分饱,面前杯盘狼藉,但依旧有大量的饭菜没有吃完。 真他妈浪费啊!一群崽种! 周元并非节俭之人,前世的他过得也算奢侈,浪费的钱财数之不尽。 他可以接受浪费金钱,那毕竟只是货币,但他从来不会浪费粮食。 他会住一夜几万元的酒店,却不会点一桌菜只吃一半。 因为他知道粮食的可贵,他深深了解前世那段艰苦的历史。 “喝点水?” 赵蒹葭脸上有些忧虑,无奈道:“你吃这么多做什么,别把肚子撑坏了。” 周元摆了摆手,道:“我没事儿,你忙你的去吧,诗会已经过半,下午带他们做做游戏,也就差不多该撤了。” 主要是,周元感觉叶青樱快来了,他可没忘记今日的正事。 “好,那我去了。” 赵蒹葭犹豫着站了起来,走了两步,却又回头。 “那个…周元,今天…谢谢你了。” 说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,但说完却轻松了不少,赵蒹葭笑道:“你的诗真不错。” 周元指了指自己的脸,道:“别光是说,要用实际行动,亲一口表达谢意如何?” “想得美。” 赵蒹葭捂嘴一笑,转头走开了。 周元本就是调侃,也不计较,而是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,安心等待叶青樱的到来。 气温回暖,午后易困。 周元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梦见了前世很多事,睁开眼睛的那一刻,他都有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,哪里是梦境。 “周大哥,若是困了,可以和大家一起玩玩嘛。” 声音很轻,像是生怕惊扰到周元,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鹅蛋脸精致无比,一双眼睛更是灵动,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。 周元笑道:“凝月妹妹怎么不玩?” 薛凝月给周元倒了一杯水,小声道:“那般玩耍也没意思,想过来听周大哥讲故事。” 周元连忙摆手道:“可不敢给你开小灶,万一阮芷知道了,怕是要埋怨我。” 薛凝月道:“我看阮芷不会忍心埋怨周大哥,这丫头好像对你有意呢。” 周元微微一愣,随即道:“凝月,此话若是传开,阮芷不好做人。” 薛凝月脸色变得僵硬,她苦笑道:“周大哥你…” 话还没说完,她便看见周元腾地站了起来,目光直直看着前方。 薛凝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绝美无比,金黄的花朵映着阳光,宛如梦幻。 她低声一笑:“周大哥也想参与游戏?” 周元道:“那是什么游戏?” 薛凝月笑道:“在油菜地里捉迷藏,被抓到的人可要做诗才行,纵横于花田之间,隐匿于自然之中,何等趣味。” 周元微微眯眼,淡淡道:“哦,是吗?你们认为那是花,我却认为那是粮。” 薛凝月笑容凝固了,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周元的脸色很是难看,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,完全没有了之前讲故事的温和。 “周大哥,你…” 她试着说道:“周大哥你放心,我们会给银子,那些庄稼人吃不了亏的。” 周元并没有说话,而是大步朝前走去。 隔得近了,才看到数十人都在油菜地里乱窜,男男女女,嬉笑不已,玩得很是开心。 岸边数十亩油菜地,都被糟蹋了大半了,碎了满地的黄花,倒了满地的芸薹。 一片和谐的天地,像是多了无数道狰狞的疮疤。 两个老农坐在花田坎上,穿着麻衣汗衫,一脸不知所措。 “周大哥…” 薛凝月刚刚跟上来,却见周元又往前走,来到了两个老农身旁。 他直接也坐在了两个老农的身旁,看着前方的花田,道:“两位大叔,今年这花开得盛,杆儿也高,收成应该会不错吧?” 由于是钓鱼,周元的穿着很平常,两个老农以为他是车夫之流,便未见外。 “是啊,去年冬天不算冷,年关的时候又下了好几场雨,天老爷作福,今年收成好。” “起码比去年多一半,而且菜籽颗粒会很大,出油也多。” 说起他们擅长的方面,两个老农可谓经验十足。 周元点了点头,道:“他们赔了你们多少银子啊?” “五两!” 声音洪亮,这个数目对于他们来说,显然极为满意。 “我们十二户人,每人可以分到好几百文钱呢!” 这大半个月,周元也没白待,至少把货币购买力是了解清楚了的。 一两银子大概能买四百斤米,算下来一户人家大约能分到二百斤米,的确是很不错的收益了。 周元笑道:“那你们收到了钱,且放心回去啊!” “那可不成!” 老农连忙道:“等这些少爷小姐走了,我们得赶紧救呢,能救多少救多少啊!” 看着他们漆黑脸上那深深的皱纹,周元笑不出来了。 虽然他是赘婿,但毕竟是赵家的人,算是士大夫阶级,不必担心基本的生活。 他完全可以不管眼前的事,因为完全不影响他的利益。 但周元的心情却并不好,甚至有一股隐隐的愤怒。 这是道心作祟。 前世的我们,从混乱的血泊中站起来,经历了多少困苦,才终于慢慢有饭吃,有衣穿。 虽然世殊时异,身份完全改变,但周元依旧对这种糟蹋庄稼的行为无比厌恶。 他没有行动,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。 想了很久,他终于站了起来。 是的,这件事与他利益无关,可他的道心却依旧如前世,没有改变。 因为他的道心来自于无数先烈的鲜血浇筑,来自于无数惨痛艰辛的事实武装。 “周大哥!” 薛凝月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,道:“周大哥,你怎么了?” 周元看向她,目光平静道:“凝月,我很高兴你能一直跟着我,你是善良的姑娘,只是你无法理解我。” 薛凝月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,他只是看到了周元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沧桑。 她低声道:“周大哥,我能帮你做什么吗?” 周元笑了笑,道:“我说,你便敢做吗?” “敢!” 薛凝月眼神很坚定,这个字很有力量。 周元指了指前方,笑道:“那边让他们滚出来吧,告诉他们,周元要做诗了。” 大丈夫,见不平而鸣。 周元不知道这是否算不平,但他现在想发泄。 也想和这群人,彻底划清界限,免得脏了道心。 第十九章 何为大道 看着女孩娇小的背影,周元一时间有些恍然。 他没想到薛凝月这么莽,竟然真的冲进了菜花田,把一个个士子、姑娘都叫了出来。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,赵蒹葭走了过来,疑惑道:“怎么了这是?你有新的想法吗?” 周元道:“什么新的想法?” 赵蒹葭眨了眨眼,道:“你难道不是想到了新的游戏,才把他们叫出来?” 周元摇了摇头,笑道:“没有任何新的想法,就是想见识见识云州诗社的实力,想听听他们作的诗词。” 赵蒹葭苦笑道:“那也别心急啊,一下午时间这么长呢,总得让他们先打发打发时间,作诗写词就放在压轴嘛。” 周元没有说话,只是叹了口气,大步朝桌椅那边走去。 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,随手拿起一个脐橙吃着。 赵蒹葭看出他脸色不对,跟了过来,低声道:“周元,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?我看你好像有情绪。” 她身材高挑,迎着风,青丝飘摇,姿态可谓绝美。 周元此刻却无心欣赏,只是缓缓道:“你我不过合约夫妻,因长辈之约而萍水相逢罢了,你又何必在意我有什么情绪呢。” 赵蒹葭脸色微微一变,迟疑片刻,才轻声道:“你就是有情绪了,否则你不会说这样的话,你平时说话不会有这么大的攻击性。” 周元摆手道:“忙你的去吧,若是心情好,也可以写写诗词。” “周大哥!” 远处传来呼喊,莺莺燕燕二三十个姑娘陆续走来。 洛阮芷走在最前头,挥着手道:“你看这朵花漂亮吗!” 她将金黄的油菜花别在发梢,露出了甜甜的笑容。 看得出来,她今天非常开心。 周元道:“阮芷认为自己漂亮吗?” 洛阮芷微微一愣,随即捂嘴笑道:“周大哥怎么能这么问,女子并不合适评价自己呢。” 周元道:“我认为你很漂亮,五官精致,身姿曼妙,可用一句诗来形容。” 四周的女子都不禁笑了起来,这么直白的赞美,多么大胆,多让人难为情呀。 洛阮芷也是羞红了脸,低下了头,小声道:“周大哥,是哪句诗呢?” “这首诗你并未听过,我刚刚作的,只有不完整的四句。” 周元面无表情,沉声道: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,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” 四周短暂寂静之后,顿时一片哗然,爆发出了热烈的惊呼。 倾国倾城,这是何等赞美! 赵蒹葭都愣住了,一时间心中莫名有些酸楚。 阮芷就那么好看么…担得起你这样赞美,你又不是他的夫君。 想到这里,赵蒹葭又蓦然一惊,自己这是怎么回事,怎么会有这种吃醋的想法。 在众人的欢呼声和其他女子的羡慕声中,洛阮芷满脸的痴迷,又羞又喜,声音都在发颤。 “周…周大哥,阮芷,担不起这样的…赞美。” 她低着头,耳根都红彤彤的,小手捏着裙角,无处安放。 周元淡淡道:“只可惜你并未天然去雕饰,你头上插着折来的花。” 众人闻言,面面相觑,似乎听出了不对劲。 而洛阮芷也是猛然抬起头来,下意识摸到了头上的菜花。 她这才惊醒,周元在回答刚才她提出的问题——这朵花漂亮吗? 对方的回答,显然在否定。 洛阮芷有些迷茫,又有一种难言的落寞。 周元看向四周众人,笑道:“诸位游览春色风光,想必颇有所获,不妨也作诗一两首。” 陈湛连忙打圆场:“子易兄才华横溢,今日又垂钓于此,赏景观色,若再作一首开场诗,那便最好了。” 众人也连忙附和了起来,毕竟让他们立刻作诗,实在难度太大,正好让周元作,他们还可以有时间构思一下。 周元也不客气,淡淡道:“好啊,那我便抛砖引玉吧。” 他站了起来,轻轻敲了敲桌子,道:“我的确垂钓于此,天刚见亮就来到了这里。” “我看到了绝美的日出,看到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春色。” “我吃了一顿从未吃过的大餐,也看到了一场文人士子的有趣游戏呢。” 他看着前方的菜花地,道:“故而,我心中有感,作了一首五言诗。” 陈湛笑道:“快快念来,我等一睹风采!” 周元道:“有笔墨吗?” 这样的集会又怎么会没有笔墨,很快书童就准备好了一切。 周元提起了毛笔,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。 他愤笔写下二十字绝句,心中情绪已达巅峰,抬头道:“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!” “我之前说诗词是小道,你们不想知道原因吗?” 此话一出,众人懵了。 怎么之前的事又重新提起了? 对啊!之前周元只是作了一首《咏柳》,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,他分明还没解释诗词是小道这回事。 周元没有等他们回答,而是直接道:“其实原因很简单,在我看来,诗词就是小道!” 赵蒹葭真是急了,好不容易把这件事翻篇,怎么又自投罗网的感觉啊! 她连忙道:“别说了周元,若诗词是小道,那什么才是大道。” “哈哈!什么是大道?” 周元突然笑了起来,随即凝声道:“镇河山,扶社稷,开盛世,使天下百姓幼有所学,老有所依,饥有所食,寒有所穿。” “解放全人类!这才是大道!” 说完话,他一把将毛笔扔在地上,冷冷道:“什么破诗会,爷不奉陪了!” 他大步转身离去,不顾身后的沉默与注视。 周元承认,自己所说的话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,一个聪明的穿越者,应该融入这个时代,而不是秉持着前世的思想。 但他就是莫名想发泄一番。 他不在乎其他人是否听得懂,更不在乎其他人会把他当疯子看。 他发泄了,爽了,就够了。 留在这里,他只会不自在。 而事实就是如此,诗会的士子们看着周元的背影,大多数人都把他当疯子。 只有少数的人,皱着眉,低着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赵蒹葭脸色有些苍白,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甚至不知道周元好端端的为什么发火。 她只是无所适从,只是不知所措。 同时,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忧伤。 “我们...别管他,子易兄或许只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,想看看他的诗吧。” 陈湛勉强挤出笑容,其实他对周元的话是有点感触的,只是很模糊,也并不太懂。 他只是想把气氛缓解一下,拿起了那张写着大字的纸。 他正要念,但看了一眼,却又愣住了。 刘哲不耐烦道:“磨蹭什么呢!要念就念,不念撕了它便是!” 陈湛深深吸了口气,攥紧了拳头,沉声道: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 说完之后,他如释重负,将白纸小心翼翼收了起来。 陈湛心中震动,他似乎有些明白周元为什么发火了。 而在场众人,品味着这朴实易懂的文字,都陷入了沉默。 第二十章 文字的力量 周元发了一通火,说了一些大家都不太懂的话,便摔笔走人了。 那一首《悯农》念出来,却让所有人沉默。 他们不懂那些道理,却懂诗词,这一首简短的绝句仅有二十个字,却似乎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力量。 这一股力量在他们心中碰撞着,发出一声声异响,让他们心绪不宁,却又不明白具体原因。 但现实,会告诉他们答案。 “贵人们,你们还进去玩么?” 老农看不懂形势,挤出笑脸,小心翼翼道:“要是不玩了,就好心给小老儿说一声,小老儿也好救一救庄稼,没准能救活不少呐。” 刘哲本来就烦躁,便直接摆手道:“你来凑什么热闹,不玩了,赶紧滚吧!” “哎!哎!好嘞!谢谢贵人们!” 老农像是听到了最好的消息,连忙吆喝着同乡,一起进了菜花地,将倒塌的芸薹慢慢扶起来。 两个人忙碌的身影,在阳光的照耀下,显得极为孤单。 看到这一幕,众人突然觉得呼吸有点滞涩,刚才那些文字在心中留下的力量,似乎愈发震撼了。 尤其是刚才老农的话中,没有提什么“菜花”,而说的是“庄稼”。 庄稼,这两个字,让人心情沉重。 “你们认为那是花,我却认为那是粮。” 薛凝月脑中回荡着周元刚才说的话,那复杂的表情像是刻在她的心头。 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终化作幽幽叹息。 “赵姑娘,我们已经把东西全收拾好了,就先走了啊!” 酒楼的伙计走上前来,笑意吟吟,今天的饭菜全都在这家酒楼订购的。 剩了一大半没吃呢。 赵蒹葭突然道:“剩饭剩菜,你们打算怎么处理?” 伙计愣了愣,随即压着声音道:“拿回去之后分类,再低价卖给一些小馆子,他们有销路呢。” 赵蒹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,让她无法呼吸。 “周元!” 她突然大喊了一声,连忙回头看去,只见周元已经走远了。 辽阔的天地中,他孤独的身影是那么渺小。 但莫名的,总有那么一瞬间,赵蒹葭觉得他的背影很是高大。 赵蒹葭懂了。 她懂周元为什么要吃那么多了。 她懂周元为什么发火了。 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,这句诗的力量,在此刻达到了极致,在众人的心中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力量。 赵蒹葭吞了吞口水,微微喘着气。 她突然发现,周元远远不是传言中那般的人,也不是平时相处那般没心没肺的闲人。 今天的一切都证明了,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才华,更有着常人未曾触及的思想。 那是…他的大道。 或许之后,自己应该和他谈谈。 赵蒹葭的心依旧被震撼着,依旧莫名忧伤着。 然后,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跑了出去,提着裙子,满脸坚定,不断朝前。 那是… “凝月!你做什么!” 洛阮芷喊了起来,其他人也纷纷喊了起来。 薛凝月没有回头,甚至没有说话,她只是在往前跑,用尽了力量。 她摔倒了,衣裙染上了泥土,脸也被磨破了皮,火辣火辣的疼。 众人为她担心,连忙喊了起来。 她爬了起来,没有整理衣服,更没有回头。 她终于冲到了周元的身旁,满脸的泥土和汗水,喘着粗气,但眼睛在发亮。 “周大哥!我懂你的意思了!” 她快步跟着周元,急促道:“我们都不是傻子,或许很多人都懂了,只是或许没有几个人会在意这些,他们都有花不完的钱财,根本不用考虑吃穿。” “就是那些寒门士子,也不会在意这些,因为他们是读书人,不是贫农。” 周元停了下来,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,道:“你追上来,如此狼狈,就为了跟我说这些。” “嗯!” 薛凝月点头道:“就是为了说这些,我想让周大哥知道,我懂了,我感同身受。” 周元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,然后蹲了下来,帮她整理着长裙,轻轻拍去她身上的泥土。 “周大哥…” 薛凝月的声音反而低了。 周元站了起来,道:“手帕给我。” “啊?哦,有的有的。” 薛凝月把笑了笑,脸上的酒窝还是那么可爱好看。 她递出了手帕,道:“周大哥,你要手帕做什…” 她声音戛然而止。 只因周元已经拿着手帕,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污秽。 他的动作很轻柔,并没有弄疼她。 他的脸近在咫尺,眼神是那么专注,甚至他的呼吸都如此燥热。 薛凝月的脸慢慢红了起来,耳朵微微发烫,下意识低下了头。 “别动,皮肤都破了。” 周元的话似乎不容置疑,薛凝月连忙抬起了脸,僵硬地站着。 周元将她脸擦干净之后,才道:“今天诗会,有郎中跟着吗?” “有、有的…蒹葭请了郎中,带着药箱随我们一起来的,为了防止意外。” 她的声音都结巴着,心跳得非常快。 周元点了点头,道:“让郎中帮你敷药,处理一下伤痕,今天就早点回去,别在这里待太久。” “嗯…” 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话总是让人无法拒绝。 似乎无论他说什么,自己都会听他的。 薛凝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抖,她尽量在控制,但她快坚持不住了。 她没有力气了,她在发软,她怕自己直接倒在对方的怀里。 该死,我明明会点武艺的,我身体没有那么差的! 薛凝月的内心在呼喊。 “行了,回去吧。” 周元将手帕收了起来,顺便捏了捏她柔软细腻的脸,道:“跟蒹葭说一声,我要很晚才回家。” “嗯…” 薛凝月乖巧地点了点头,转身慢慢走了回去。 而直到此刻,看着薛凝月走回来的赵蒹葭,这才如梦初醒。 她似乎意识到,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。 那是我的夫君啊,他情绪出了问题,该跑过去安慰他的是我啊! 你薛凝月怎么跑过去了! 赵蒹葭表情很复杂,因为她很清楚,或许时光倒流,她也不会跑过去安慰周元。 在她心中,周元并没有那么重要。 但不知道为什么,心中却空落落的,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。 “蒹葭,周大哥说,他今天会晚点回去,让你别担心。” 薛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。 赵蒹葭下意识点了点头,却是鼻头发酸。 我们夫妻的事,怎么就轮得到你来管了。 她有些不舒服,但想想又释然了,反正是假夫妻,反正早晚合离。 于是她强行挤出笑容,道:“凝月,你若是喜欢…” 薛凝月突然打断道:“蒹葭姐姐,不要说这个,我们都没有资格去安排周大哥的人生。” “喜欢与不喜欢的,没意义的,他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我只是把他当大哥。” “我去找郎中了。” 她慢慢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。 看着她的背影,赵蒹葭突然意识到,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予周元真正的尊重。 像是把他当成一个私有物品,可以送给阮芷,若凝月喜欢,也可以送给她。 该死! 我到底在想什么! 我到底要做什么! 我到底该怎么处理和周元的关系! 赵蒹葭闭上了眼睛,心绪杂乱无比。 第二十一章 白云山上白云观 今天的叶青樱,穿的是一件藏青色长裙,长发盘起,插着木钗,将精致的脸庞完全展现了出来。 皮肤白皙细腻,秀脸干净无尘,亭亭玉立,比平时少了几分英气,却多了几分淡柔。 “来的正是时候啊!” 看到美女,周元的心情都好了不少,他对叶青樱的印象是很不错的,至少这个姑娘在认真做事情。 “我早就到了。” 叶青樱脸色很平静,缓缓道:“只是看你玩的开心,并没有打扰你而已。” 周元忍不住笑道:“青樱啊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?按照你的个性,也会等我先玩开心吗?” 这样的调侃,在平时必然少不了被叶青樱嘲讽一番。 但此刻叶青樱却只是摇了摇头,道:“你的诗,不错。” 这话出乎周元的意料:“你还懂诗?” 叶青樱道:“不如你懂,却未必比那群人差,我从小也学的,只是后来就不喜欢了。” 她提起了手中的剑,傲然道:“许多道理,还得靠这玩意儿才能讲得通。” 周元竖起了大拇指:“现在我无比赞同这句话!” 叶青樱突然看向周元,眯着眼道:“只是我没想到,你这种读书人,竟然也能看到百姓的难处,竟然能作出那样的诗。” 周元叹了口气,道:“我经历过贫穷的。” 说到这里,他突然停住了步伐。 “等等,我们好像一直在朝前走,方向错了啊!” 周元指了指身后,道:“靠,那边才是云州城。” 叶青樱道:“谁告诉你我要带你回云州城了?若要回去,何必约你在此地相见。” 周元微微一愣,不禁道:“我以为你叫我来这里,是教我武功的啊!” 叶青樱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师父的允许,我不能教你,现在我们上白云山,见我师父。” 她介绍了起来:“我是孤儿,从小跟着师父长大,也跟着师父学文学武,方有今日,其恩如再造,更甚生母。” “师父是白云观的观主,号素幽子,道法高深,她若肯收你为徒,你便自然可以习武了。” “必须要有道家内功加持,才能习得上乘武艺,这个道理你应该懂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抬眼朝前方的白云山看去,喃喃道:“意思是,我们今天要爬上这座山?” 叶青樱道:“有问题吗?” “没有。” 周元只觉一阵眩晕,尼玛,本身就够累了,再爬这一座山,人都要废掉吧! 不过为了学习什么道家内功心法,拼了! “走!上山!” 周元一马当先,直直上前。 白云舒卷,天色渐暗。 周元软倒在路上,喘着粗气道:“不行了,我真不行了,走不动了。” 白云山看着不高,但他妈这一路爬山,周元直接废掉了。 他双腿都在颤抖,全身都在抖,这具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致。 相反叶青樱还是神采奕奕,精神十足,只是有点不耐烦。 “你是不是男人啊,这才爬到一半,就歇了多少次了?这样下去,半夜才能到山顶呢。” 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让周元十分无奈。 但他现在根本无力反驳,只是擦着汗水道:“有没有带水啊?我快死了。” 叶青樱摇头道:“哪有带水啊,赶紧起来走。” “不行,我真不行了。” 周元摆手道:“我平时就疏于锻炼,身体瘦弱,如今才刚刚锻炼半个月,根本撑不住这种高强度的爬山。” “再爬下去,我要猝死了。” 叶青樱看了看天色,无奈道:“我真是服了你了,早知道是这样,我根本懒得带你来。” 她蹲了下去,道:“赶紧上来,我背你走。” 哎呀还有这种好事! 周元大喜,随即又皱眉道:“你身上的伤?好了吗?” 叶青樱脸色柔和了些,低声道:“已经痊愈了,快上来吧,天黑之前我们要上山。” 周元趴在了她的背上,双手环抱上去,搂住了她的脖子,头也靠在了她的后颈。 她皮肤很白,身上带着幽香,身体软软的,却似乎很有力量。 “不许搂我脖子,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行。” 叶青樱咬了咬牙,道:“别贴着我行吗!一身臭汗!” 周元笑道:“我没力气啊,没办法,青樱师姐快带我走吧!” 叶青樱重重哼了一声,道:“即使有我的劝说,师父也未必收你为徒,她何等样的人物,看得起你?” 说话的同时,她健步如飞,直直朝山顶而去。 感受着周元炙热的身躯,还有那粗重的呼吸,叶青樱也有些不自在,慢慢的,脸都红了起来。 她忍受了很久,终于大声道:“周元,能不能把你那个鬼东西给我收起来!咯得我不舒服!” 周元也是很尴尬,挠了挠头,道:“这不关我的事啊,它自己要起来,我控制不住啊。” 香香软软的身躯,一直摩擦着,周元确实心猿意马,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。 叶青樱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大腿,痛得周元嗷嗷直叫。 “恶心人的东西!登徒子一个!” 叶青樱抱怨道:“要不是看在你救我命的份上,你以为我会受这样的屈辱?” “是是是!” 周元连忙说好话:“青樱师姐大气,别跟我这种登徒子计较。” 叶青樱张了张嘴,脸色更加红了,她觉得自己的后腰上,像是放了一块烧红的木炭一般,让她全身都发软。 她咬着牙一路朝上,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,登上了白云山的山顶。 此刻,白云观的山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,宏伟壮观,却又隐于山林之中,确实是隐世之所。 “哎呀!” 周元直接被扔到了地上,屁股差点摔碎,忍不住大声道:“轻点啊!你谋杀师弟吗!” 叶青樱回头瞪了他一眼,羞怒道:“谁让你不老实!” 周元道:“那是正常反应,不怪我!” 叶青樱冷笑道:“你的手也是正常反应?一会儿搂我脖子,一会儿捏我手臂,要不是我防范得当,你恐怕会更大胆吧!” 周元眯眼笑道:“怎么大胆?” “你...” 叶青樱气得说不出话来,女子那种地方,她怎好开口。 又想起在百花馆时,自己上身脱得精光,被他看了个仔细… 叶青樱不敢再回忆,她全身都发软,又觉得羞人,这种情绪是她最讨厌的。 于是迁怒之下,举起了拳头,朝周元砸去。 “停!” 周元吓了一跳,连忙道:“别在这里打闹,进道观吧。” 这句话果然管用,叶青樱收起了手。 她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周元,进了道观千万不要失了礼数,师父脾气比我更爆,她会杀人的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跟着她大步走进去。 第二十二章 缥缈孤鸿影 “师父也是孤儿,四岁那年被道士所救,于是便跟着师祖修道。” “她天赋极高,年纪轻轻便继承了白云观,门下弟子无数。” “但真正的亲传弟子,却只有两个,就是我和大师姐。” 说到这里,叶青樱回头道:“你等会儿千万要注意礼数,师父性情淡漠,虽然有我的引荐,但你若是惹她厌烦,却还是要被赶走的。” 周元已经脑补了好几个版本的灭绝师太的形象了,但想了想,灭绝师太是峨眉派,佛家人和道家人还是不一样的。 他点头道:“你放心,我这个人是最懂礼数的。” 为了武功心法,为了把这副垃圾身体搞好,就算是被潜规则,爷也咬牙承受了! 白云观虽然隐于山林之中,但内部装饰却极为奢华,这种奢华倒不是指金银玉器,而是装修的格调显然出自于大师之手,各种景观小品别具匠心,苍松古木,池塘神像,都透着道家真意。 周元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,跟着叶青樱一路往里,最终到了主殿。 叶青樱拜了拜三清,又从主殿后出发,到了更加幽静的偏殿。 直到此时,她才来到门前,施礼道:“弟子青樱,参见师父。” 几秒钟之后,房内在传来清新素雅的声音:“青樱回来了,最近怎么有空回山啊!快且进来。” “你等等我。” 叶青樱压着声音说了一句,便推开门走了进去。 在这开门关门的瞬间,周元看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居士盘坐在蒲团上,背对着门,正打坐闭关。 这门极为沉重,几乎隔绝了声音,听不到里面在讲什么话。 周元本以为最多等个几分钟,结果在原地傻站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动静,他几乎都认为两人把他忘了。 这种情况,周元又不好敲门催促,浑身疲倦的他渐渐站不住了,干脆他妈的跑到旁边的花坛上一坐。 于是又等了半个小时,还是等不到呼唤,月亮都已经出来了,幽静的院落被染上了银光。 这等绝美风景,让周元都有些着迷。 也不知道叶青樱那边要等多久,干脆逛一逛这个道观。 说干就干,周元不再想那么多,慢慢在这错落有致的院子里溜达了起来。 他不得不感叹,这座道观的设计者,真是一位大师。 即使是前世的园林道观,也完全比不上这里的格调。 就连月光,都成了装饰道观的元素。 “站住!” 一声冷冷的清喝传来,一个身穿武服的女子突然从前方院门走出。 她手中提着刀,目光凌厉,沉声道:“什么人!走远点!” 在道观中提刀?不太合适吧。 周元疑惑道:“你是什么人?怎么在这里?” 这女人显然是愣了一下,瞪眼道:“你来我们的居所,却问我是谁?” 哦原来是这里的土著啊,莫非又是那素幽子的什么人? 周元抱了抱拳,道:“我就瞎逛逛,没想打扰。” 好不容易见到了活人,周元心情也好了许多。 他一边朝前走,一边问道:“这位女侠,这白云观这么大,怎么没见几个人啊,莫非都睡了?” 这女人长得高大壮硕,也不算什么美女,但显然很能打。 她见周元靠近,直接拔出了刀,厉声道:“再敢前进一步,当心你的狗命!” 哎呀卧槽,太嚣张了! 周元大怒,直接道:“女侠,有话好好说,别动刀子!” “小宁,他既然来了,便让他进来吧。” 院内突然传来平和的声音。 女侠微微一愣,随即收起了刀,缓缓让开了路。 但周元却懵了。 我既然来了?不是,院内是谁啊,还认识我似的? 他疑惑着朝前走去,走进小院,下意识朝左边一看,却是愣住了。 苍松傲立,凉亭精美,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石凳之上,双目似星辰,脸颊似神像,全身染着月光,宛如广寒宫里的仙子。 美! 太美了! 周元几乎傻在了原地,两世为人,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,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。 一瞬间,周元想到了一句词——时见幽人独往来,缥缈孤鸿影。 女子抬起头来,面色平静,淡然一笑,道:“都进来了,就坐坐吧。” 她身旁三米处,也站着一个女子,依旧是黑衣武服,但却像是雕像一般,不言不语。 周元可不傻,看得出来这种应该是比较高级的保镖,毕竟还没靠近,就感觉她不好惹。 但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,坐到了白衣女子对面的石头上。 白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元一番,最终摇头道:“其貌不扬。” 草!哪有见面就直接说人丑啊! 这副身体是瘦弱了些,但脸还是可以的,当然,精气神不咋样。 但练了武功之后,必然大有提升,那时候老子虽然算不上貌比潘安,也算是个型男了。 周元也不生气,摊了摊手,道:“其他人这么说,我必然要反驳一下,但你这张脸吧,算了,你有资格这么说。” 女子并不羞涩,反而扬了扬头,大胆展露自己的脸颊。 她瞥了周元一眼,道:“你上白云观做什么?” “你认识我?” 周元都有些懵,他记忆很完整,绝对没见过眼前这个女人,但怎么她的语气好像见到老熟人一样。 白衣女子道:“我说话向来如此,之前并不认识你。” 坦诚的人,说起话来都令人舒适。 周元就喜欢这种有效率的谈话,不喜欢磨磨唧唧、文绉绉的东西。 他点头笑道:“我上山拜师学武啊,你看我这副病秧子身体,修炼一下道家内功,才能固本培元嘛。” 白衣女子道:“你要学武?将来上战场报效国家?” “我没那么大格局。” 周元摆手道:“我就是想多活几年,而且养好身体之后,对房事也有帮助嘛。” 白衣女子是真愣了一下,才摇头道:“目光短浅了,大丈夫之志,应如长江,东奔大海,岂可眷念温柔之乡。” “女人不过身外之物,你功成名就之时,天下什么女子得不到?” 周元想了想,这的确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想法。 但他却是皱眉道:“我不这样认为,我觉得吧,都是天地父母孕育而出的生命,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?虽然身体条件决定了生产力不同,生产力决定了社会地位不同,但我内心上还是很尊重女性的。” “这不是打拳,这是文明的智慧。”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,只是沉默着。 过了良久,她才道:“小庄,送客吧。” 她身旁宛如雕像一般的女子终于动了,给了周元一个请的姿势。 周元一脸懵逼,这他妈,什么脑回路啊。 把我喊进来,说了几句话,又让人走。 要不是看旁边这个女人好像很能打,我高低要和你掰扯几句。 他站了起来,摇着头往外走去。 突然,周元停住脚步,大声道:“不行!见到你这样的美女,不问名字我真走不了,你叫什么?” 白衣女子也显然愣了一下,随即大方一笑,道:“妙善子。” “妙善子?也行吧,长成这副模样,叫这个名字也不算高调。” 周元随口说了一句,道:“我叫周元,有空来云州赵府做客。” 白衣女子道:“你姓周,却是赵府?” 周元道:“我是赵府的赘婿,整天闲着呢,有空随时来。” 他说着话,大步朝外走去。 白衣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才最终叹道:“此人不错,小庄,你怎么看?” 第二十三章 论道 “浮躁无礼,吊儿郎当,就是一个普通市井之民,并没有什么特殊的。” 女侍卫的声音似乎不带感情,只是客观说出自己的判断。 白衣女子却是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你没有仔细品他的话。” 她站了起来,在月光中行走,缓缓说道:“这个人有几个特点,很是珍贵的特点。” 女侍卫有些疑惑,却只是静静听着。 白衣女子道:“首先是不标榜自己,直言自己想要练武并非为了报效国家,而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健康,甚至提到了房事。” “不羞于表达欲望,不屑于标榜理想,做到了坦诚。” 女侍卫点头道:“这倒是。” 白衣女子笑了笑,继续道:“他说男子与女子,皆是天地父母孕育而出,并无不同。这说明他并不因男自傲,并不因女而鄙,虽不符儒家之道,却有道家本源真意。” “而因能力之不同,方有社会地位之不同,则是对现实的敏锐洞察。” 说到这里,她看向女侍卫,笑道:“他让我去赵府做客,并直言自己是赘婿,这说明他有强大的自信,不因身份地位而羞耻,更不屑于掩盖自己的短处。” “这年头,能做到如此‘本我’与坦诚的人,不多了。” “况且,下午他的那两首诗,很不错对吗?” 女侍卫轻轻一笑,道:“看来主人很欣赏他。” 白衣女子道:“萍水相逢,亦是缘分,且听听他的道吧。” 她说着话,大步走了出去。 …… 周元回到偏殿的时候,偏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了。 内厅烛光通明,叶青樱盘坐在蒲团上,似乎和素幽子在聊着什么。 周元没有什么犹豫,缓步走了进去,对着神像拜了拜,便也盘坐了下来。 直到此时,他才看到素幽子道长的脸,大约三十岁的模样,皮肤很白,容貌极美,哪里像什么道长,简直像……熟透了的水蜜桃。 叶青樱瞪了周元一眼,似乎在怪他不请自进。 但她还是低声道:“师父,这就是周元。” 素幽子道长打量了周元一眼,微微点头。 她神情平淡,目光古井无波,只是缓缓道:“还要多谢你救了青叶子的性命。” 青叶子?这是青樱的道号吗?听起来怎么有一股诛仙老祖师那味儿。 周元道: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,这次来这里,是想拜道长为师,求一份道法,学几招武艺,强身健体,免除病痛。” 素幽子淡淡道:“我早已不再收徒,恐怕无法破例,救命之恩,只能其他来报。” 周元看向叶青樱,而叶青樱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,眼中尽是歉意。 而此刻,白衣女子也缓步走了进来,依旧是先拜了拜神像,才盘坐下来。 她低声道:“师父,弟子来晚了。” 此话一出,周元和叶青樱都愣住了。 素幽子给出了答案:“青叶子,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想见一见你的大师姐吗?得偿所愿了。” 叶青樱脸色微微一变,连忙施礼道:“师妹青叶子,见过妙善子师姐,师姐真漂亮。” 这句话可谓真诚,白衣女子的颜值的确太逆天了,非但出尘,而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,真像是天女下凡。 妙善子微微一笑,道:“师妹不必多礼,我虽然并未见过你,但在往来书信之中,师父常常提起你,你是个出色的姑娘。” 叶青樱罕见有些羞涩,小声道:“多谢师姐溢美,青樱不敢当。” 素幽子道:“这位施主想拜我为师,做你的小师弟,妙善子,你有什么看法?” 周元连忙对着妙善子眨了眨眼睛,表示帮忙助力一波。 妙善子也是一笑,道:“想做我的小师弟可不容易,即使你救了师妹也不行,需要用其他办法打动师父呢。” 说完话,她看向素幽子,笑道:“师父,今日讲道,不妨听听他的看法,或许您会满意呢。” 素幽子沉默了片刻,才摇头道:“已经很不满意了,周元施主上山之时,无坚韧之志,亦无求道恒心,竟是被青叶子背上山来的。” “等在殿外,不过一个时辰,便没了耐心,竟在观内瞎逛。” “进殿之后,却不曾与我打过招呼,毫无礼数,我没把他赶走,无非是看在青叶子的面子上。” 卧槽,这老尼姑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吗,怎么什么都知道。 不对,是老道士。 也不对,不算老,少妇道士。 不过老子活了两辈子,也不是吃干饭的,不会被你几句话唬住。 周元淡淡一笑,道:“我从小家贫,身体羸弱,不堪上山疲倦,故而青樱背我上山,这可以理解。” “月光皎洁,白云观风景幽静,我等待之时四处逛逛,欣赏美景,也在情理之中嘛。” 素幽子眯眼道:“求道之路,坎坷艰辛,我看你是一点苦都受不得,又何必拜我为师。” 周元摇头道:“这不是能不能吃苦的问题,而是做事情要顺其自然的问题。” “身体无法坚持,故而请青樱帮忙,风景绝美,故而欣赏,这些都是顺其自然。” 说到这里,他轻轻一笑,道:“所谓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,我顺其自然,便是遵循于道。” “素幽子道长,您不应该说我没恒心和耐心,你应该说我有道心。” 叶青樱听得一愣一愣的,人都傻了。 她压着声音道:“周元你别作死,当心师父揍你。” 妙善子却是大大方方一笑,道:“师父,他好像自有一番说辞。” 素幽子点了点头,缓缓道: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,你还懂这个,倒是不错。” 周元笑而不语,心头却是松了口气,还好没玩崩。 素幽子道:“今日你便也参与我们师徒之间的论道吧,若你的道让我满意,我便破例收你为徒,传你纯阳无极功。” 我靠,还真有这种功法啊,老子练了那不是起飞咯! 这么重要的东西,一定要自己掌握节奏,绝不能把主动权交给别人。 周元点了点头,突然笑道:“道长,今日论道,不妨我这个客人来出题吧,或许更有新意也说不定。” 他可不等素幽子道长拒绝,连忙说道:“以我为例,五年前我十三岁,云州大旱,父亲因病而死。” “父亲的好友,也就是我如今的岳父大人,寄来了五十两银子和一壶好酒。” “五十两银子,用于安葬先父和我的日常生活,那壶好酒,则是岳父大人敬给先父的酒。” “请问诸位,我应该怎样处理那壶酒?” “青樱,你先回答吧!” 三个人面面相觑,都有些懵。 怎么一个不慎,让这人说了这么一大堆呢! 我们还没同意要你出题呢! 素幽子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罢了,青叶子,你回答吧。” 周元面不改色,心中却是狂喜,把事情把握在自己的手中,才是制胜的关键啊! 第一步,算是完成了,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发挥了。 叶青樱也没想到周元会出这样的题,沉思了片刻,才道:“这壶酒是他们友谊的见证,也是以往岁月的铭记,你应该是把酒埋进了坟冢,或者倒了进去。” 周元并不评论对错,只是看向白衣女子,笑道:“妙善子道长,也说两句吧。” 妙善子轻轻道:“你是个务实的人,我想你应该是把酒换成了钱,用于自己的生活。这并不违背你的孝道,毕竟你好好活着,才是对先父最大的孝道。” 周元看向素幽子,道:“道长,请您也说几句。” 素幽子道:“出家人讲究自然无为,对死去的人同样如此,我更倾向于妙善子的回答,把酒还钱,好好活下去。” “但如果是我来做,我可能会把酒分给街坊四邻,既能表达你先父的情谊,也能让他们对你照顾几分。” “这样少了几分利益,多了几分情意和长久。” 她看向周元,似乎也在期待自己这个答案的正确性。 周元却摇了摇头,道:“我把酒倒进了云江之中。” 于是,三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。 第二十四章 皆大欢喜 “我把酒倒进了云江之中。” 这句话直接让三个人沉默了。 叶青樱直接道:“别胡说,周元,这是论道,你不能只给一个答案,必须要说出你的道。” 周元沉声道:“家父是儒生,虽然屡试不中,但亦有家国情怀。” “故我将岳父大人赠予他之美酒,倒进云江,随云江之水,流向天下,让黎民苍生共饮,圆其生平之志。” “同时,我将云江之水装于酒壶之中,埋于先父墓中。” “我相信,比起烈酒,他更希望喝到故乡的水。” 烛光摇曳,神像肃穆。 素幽子、妙善子和叶青樱将这番话品味了良久,面面相觑,目光深沉。 片刻之后,素幽子才道:“一壶美酒,赠饮天下,很好。” 妙善子笑了起来,轻轻道:“恭喜师父,又多了一位弟子了。” 周元当然要顺杆爬,连忙站了起来,深深施礼:“弟子周元,参见师父。” 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。 素幽子也是面带笑意:“周元,字子易,以后你就叫元易子吧。” “元有本真之意,易乃变化之道,希望你在俗世之中,历经变化,却不忘本真。” 周元道:“元易子参见师父,也向大师姐、二师姐问好。” 叶青樱轻轻哼了一声,道:“这下得偿所愿了,周元,救命之恩已报,以后别拿这个要挟我了。” 要挟?这话太重了,真不至于。 周元是个厚脸皮,正色道:“什么周元,要叫师弟。” “呸!” 叶青樱莫名红了脸,对着素幽子道:“多谢师父。” 素幽子收周元为徒,更多是看在叶青樱的面子上,这一点叶青樱很清楚。 “元易子,道家内功之修炼,非一朝一夕之事,须得日积月累,长此以往,方有所获。” “你且在白云山上小住三月,修身养性,专心听道,待江水滔滔之时,再下山回家吧。” 周元直接懵逼了。 怎么直接就是三个月啊! 家里还没个交代呢! 别到时候我下山,赵蒹葭已经嫁人,肚子都大了。 “弟子遵命!” 周元果断答应,毕竟这是决定根基的事,可不能马虎,让青樱去赵府打个招呼即可。 “今日讲道至此,且去休息吧,青叶子,你安排元易子入住云华殿。” “明日卯时,于三清殿听道。” 三个弟子对视一眼,皆鞠躬答应。 …… 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 “好诗啊!实乃神品!” 赵府之中,赵诚用罢早餐,又忍不住吟诵了几番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感慨万千。 他笑道:“元儿看似放浪,实则锦绣于胸,才华横溢,经贫寒之苦,窥黎庶之辛,方得此诗,可名垂竹帛矣!” 赵蒹葭擦了擦嘴,无奈道:“爹爹,你从昨晚到现在,都念了几十遍了。” “我看此诗不如《咏柳》,至少《咏柳》别出心裁,生动有趣,意味传神。” 赵诚一笑,缓缓道:“诗以言志,而非辞藻堆砌,《悯农》虽无华丽之句,却脚踏实地,返璞归真,思想深入大地,覆盖天下,所谓格高千古也!” “《咏柳》也是好诗,但相比之下,却多了几分媚态,少了几分厚重。” 赵诚的兴致似乎很高,慨然道:“昨日诗会之事,传遍云州,你应该能看出元儿真实的想法,他并不在意《咏柳》,他的思想属于《悯农》。” “也正因如此,他才拂袖而去,不愿久留。” 赵蒹葭撇嘴道:“是,爹爹说得对,您都快把他夸上天了,可惜人家昨晚都没回家呢。” 想起昨天的一幕幕,赵蒹葭依旧是情绪复杂,尤其是最后薛凝月去送周元…唉,本该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去的。 她有些后悔,为什么昨天表现得那般不知所措,事后想来,真是无奈。 赵诚眉头皱得更紧,郑重道:“蒹葭,元儿昨晚未曾回家,你难道没有责任吗?” “什么?” 赵蒹葭觉得不可思议。 赵诚道:“元儿为何拂袖而去?为何昨日未归?你认为这一切与你无关吗?” “为父虽然平日繁忙,却也听你娘说起此事,成亲半月以来,你可曾与其同房?可曾为他做过一顿餐食?可曾关心他每日所穿之衣,所做之事?” “相反,你诗社赞助之银钱,还是元儿帮你筹措。” “蒹葭,事到如今,你还在嫌弃元儿的出身吗?” 赵蒹葭面色微微一变,随即叹道:“父亲,我并非嫌贫爱富之人,只是周元,他终究与我不是一路人。” “出身寒微并无关系,但他胸无大志,也不思进取,不愿考取功名,我要怎么和他过呢?” 赵诚摇头道:“蒹葭,你难道真的还看不出来吗?元儿胸中有丘壑万千,并非凡俗之人。” “身为秀才,刀斧加身却镇定自若,公堂之上侃侃而谈,精准找到破案之法,自证其身,并出钱安葬小月。” “平日里锤炼筋骨,不止步于羸弱之躯,此所谋长远也。” “一首《更漏子》打动花魁,一席话语让百花馆出银三百,你以为这是轻易可以做到的吗?” 赵蒹葭呆在原地,也陷入了沉思。 赵诚继续道:“云州诗社成员上百,他参与进去,便成为众人焦点,一个故事两首诗,就引得众人青睐,你以为这是运气吗?” 赵蒹葭低着头,脑子自动浮现出周元那张笑脸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 赵诚淡淡一笑,道:“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,元儿并非不思进取,只是与他人不同罢了。” “说实话,若非元儿出身寒微,你未必与他有缘。” “为父这番话,你好生思量吧,莫要到了无可挽回之事,再来后悔。” 赵蒹葭攥紧了拳头,脸色有些苍白。 难道,周元真的就那么出色?难道我真的会有后悔的那一天? 这个念头一出,便挥之不去了。 赵蒹葭这才后知后觉,发现昨日诗会,自己的确有些后悔没能理解到周元的想法。 此刻看来,似乎凝月才是懂他的那个人。 “老爷,衙门的叶捕头求见。” 仆人的声音打断了赵蒹葭的沉思。 她抬起头,看到叶青樱大步走了进来,抱拳施礼道:“通判大人,属下有事禀告。” 赵诚笑道:“一大早就跑来府上,看来事情不小,而且很关键。” 叶青樱摇头道:“并非大事,只是奉师父之命,前来知会一声,周元已成为师父第三位亲传弟子,现下正在白云观修行。” 此话一出,赵蒹葭只觉心跳都停止了,下意识惊呼道:“你说什么!” 赵诚连忙拦住她,然后缓缓道:“青樱姑娘,具体情况是什么呢?” 叶青樱道:“周元意在道家内功心法,故而上山求道,并成功打动师尊,故而得其真传,在山上修道,归期不定。” “话已传到,青樱先行告退。” 看着叶青樱离去的背影,赵蒹葭才如梦初醒。 她脸色惨白,连忙道:“爹!怎么办!他不回来了!他…他竟出家了!” 赵诚看向他,缓缓点头道:“蒹葭,或许你自由了,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吗?这个婚约,你本就很抗拒不是吗?” 赵蒹葭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 赵诚淡淡道:“婚约已履行,你亦未失身,一切皆大欢喜。” 说完话,他也叹息着缓步离开。 赵蒹葭站在原地,完全不知所措。 一切皆大欢喜? 真的是这样吗?好像似的。 但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空,这么难受。 第二十五章 妙善子 香楼小院,桃花绽放。 冷清空荡的房间外,留着辫子的丫头正坐在小凳子上,迷迷糊糊打着盹。 赵蒹葭看着四周的一切,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。 她习惯了这里有人,每天早上吵吵闹闹的,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。 在那小院的角落,那些奇怪的道具依旧摆在那里,周元曾举着它,说是在锻炼力量。 谁懂这些呢… 赵蒹葭并不懂,只是觉得这个院子一下子就没了生趣。 “紫鸳。” 赵蒹葭看着惊醒的丫头,皱眉道:“这才上午,怎么就开始打瞌睡了,找不到事情做了吗?” 紫鸳无奈道:“小姐,是真的找不到事情做,要不我还是来服侍您吧!” “姑爷不在,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。” 赵蒹葭心中一动,突然道:“紫鸳,要不你上白云山一趟?你姑爷正在那里修道,山上清苦,也需要人照顾呢。” 紫鸳愣了好久,才喃喃道:“倒不是不可以,可是小姐,白云观会允许我在那里吗?” 是啊,白云观是不允许外人居住的,那位素幽子道长是高人,一般人可是见到见不到。 赵蒹葭攥了攥拳头,咬牙道:“那你就在这个院子,随时打扫着,保持整洁,别乱动你姑爷的东西。” “噢…” 紫鸳嘟着嘴,有些无可奈何,但还是点头道:“奴婢知道了。小姐,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!” 什么时候回来?我怎么知道。 他最好别回来了,这样我就不用管他了。 赵蒹葭这般想着,但心中却愈发空虚,只得低声道:“过几天就回来,若是这里乱了,瞧他怎么责罚你。” 紫鸳连忙摆手道:“不会的不会的,我会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的,还打算种点花呢。” 赵蒹葭点了点头,想说什么,却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 心里空空落落的,总是想找点事情做,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。 突然,她眼睛一亮,要不去拜访百花仙子! 是的,诗会的成功全靠她的赞助,她的一首《满庭芳》也名震云州,作为才女,我去拜访她并无不妥。 “紫鸳!收拾收拾!跟我走!” 赵蒹葭突然来了兴趣,急道:“带上几份小礼物,我们去百花馆。” “啊?” 紫鸳喃喃道:“小姐,那可是青楼啊!” 赵蒹葭撇嘴道:“我管它什么楼!” …… 周元非常享受如今的生活,早上天不亮就去听讲道,然后在师父的指引下打坐修行,直到紫气东来的那一刻。 修道任务结束后,他便沿着山路阶梯上下爬坡奔跑,累得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,才回到道观,疯狂进食。 紧接着便是力量训练,其实就是帮道观抬一抬东西,锻炼一下局部肌肉,尤其是胸、肩、臂和腿,这几个关键部位很是重要。 这一通做完,便已经是中午了。 这个时候,就去大师姐的院子里逛一逛,和她聊聊天。 下午继续打坐修炼,听师父讲道,并也开始接触拳脚功夫。 要这般一直忙碌到深夜,才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。 累不累?肯定累啊!前三天差点要了周元的老命! 还好师父大气,给了好多药膳,每日大补,又有各种草药用以泡澡,舒缓筋骨。 反正一连七八天下来,周元是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大了非常多。 每天去大师姐的院子聊天,成了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光。 “今天来的比昨日早些。” 大师姐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,她从不羞涩,也从不聒噪,更从不急躁。 她总是坐在亭子里,赏花打坐,似乎在享受着生命的美好。 “因为如今的训练量对于我来说,已经可以很轻松完成了,明天开始要加大力度了。” 周元坐了下来,端起茶杯就是一阵猛灌,同时忍不住赞叹道:“还是大师姐这边的茶好喝。” 妙善子缓缓一笑,道:“让你拿些过去,你却不听,非要每日过来喝。” 周元笑道:“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不能把自己的胃口养刁了。” 妙善子却是摇头道:“我看你是想过来看我,却找不到好的理由,便每日借口过来喝茶,实则是想多和我说话。” 周元愣了愣,随即瞪眼道:“我真好奇,大师姐你是何方神圣,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猜得到?” 妙善子道:“或许是你单纯,更容易被猜到呢?” 单纯?这个词语好啊,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形容我了。 前世那些王八蛋,背地里可都是叫我小狐狸。 周元也不反驳,只是叹息道:“没办法啊,见了这么多人,就属大师姐最是好看,我当然想过来看多看两眼了。” 妙善子轻轻道:“要善于发现身边的美,比如师父就很好看,不是吗?顺便告诉你个秘密,师父今年只有三十七岁,驻颜有术,与青年女子无异呢。” “求求你饶命吧!” 周元连忙抱拳道:“这种忤逆的话我是听都不敢听,要是被师父知道,我恐怕要被赶下山了。” 妙善子却不在意这些,只是缓缓道:“我也是为了你好,毕竟从明天开始,你就看不到我了,到时候你只能看师父去。” “啊?” 周元瞪眼道:“大师姐要走?” 妙善子点头道:“我俗事缠身,天生的劳碌命,这一次给自己放了这么长的假,已经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任性了。” “拖不下去了,该走了。” 说到最后,她也有些叹息,言语之间的不舍毫不掩饰。 周元道:“大师姐是哪里人?” 妙善子笑道:“怎么?开始打听我俗世身份了吗?莫不是下山之后还要来寻我?别忘了,你可是有妻子的人,你大师姐可不敢招惹你那原配。” 这话说的挺暧昧的,要不是周元已经了解眼前的女子,恐怕都开始心猿意马了。 周元道:“我这辈子没福分娶大师姐这种仙女了,只不过都是俗世中人,万一以后有缘遇到,总得互相照应嘛。” “当然,照应自己的小师弟,这是我该做的。” 妙善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玉佩,她轻笑道:“以后到了神京,可以持玉佩到梨花楼,有人会接待你的。” 周元连忙接了过来,仔细打量了一番,忍不住道:“这玉佩,起码值一套大房子,我真怕自己把它卖了。” 妙善子显然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那你就没机会见到我了,调皮的小师弟。” 周元收起了玉佩,突然压着声音道:“大师姐芳龄几何,有未婚配?” 妙善子笑意吟吟,眯眼道:“真对我有想法呢。” 周元道:“对美女没有想法,那不是男人。” “可惜你没机会咯。” 妙善子拍了拍周元的肩膀,道:“我嫁人已经十年有余,你啊,在我面前就是个弟弟。” 那确实有点可惜。 虽然周元暂时没有攻略大师姐的想法,但如此美女却是他人之妻,多少还是有点遗憾,这是人性。 但周元也只能无奈道:“好吧,大师姐明日什么时候走,我送送你。” 妙善子道:“别来这套,离别的情绪我并不喜欢,不过既然要走了,我还是给你一份礼物吧。” 她摆了摆手,道:“小庄,今晚我就把师弟交给你了。” 小庄点头道:“主人放心。” 而这一番话,直接让周元跳了起来,大吼道:“万万不可!” 这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泰坦,胳膊比我大腿还粗,我真的无福消受啊! 虽然最近锻炼身体颇有成效,但哪有用血肉之躯硬刚坦克的道理! 周元大声道:“大师姐,实话实话吧,我还是清白之躯,承诺受不住这种狂风暴雨一般的压力啊!” “去你娘的!说什么呢!” 小庄差点没一巴掌打过来,瞪眼道:“主人让我传你一套刀法!” 妙善子捏了捏周元惊愕的脸,咯咯笑道:“想歪了不是?小庄眼光可高呢,看不上你的。” “她武功很高,有一套独门刀法,乃是真正的杀伐之技,我可是费了很大功夫,才说服她传给你呢。” “小师弟,长夜漫漫,要辛苦你练刀咯。” 她摇着头,缓缓站了起来,朝着房间走去。 月华如水,她婀娜身姿如此迷人。 第二十六章 脱胎换骨 周元很讨厌现在的生活。 三个月了,三个月了啊! 但凡是个正常人,在这种破地方待三个月,谁受得了啊! 什么想过闲适平淡的生活?什么这里风景优美?都是假的。 周元现在就想赶紧下山抱老婆,去青楼消遣,好好放肆一番。 太清苦了啊!和刚上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! 要不是师父还有几分姿色,周元是真待不下去了啊! 当然,不仅仅是有几分姿色,芙蓉面,桃花眼,媚意盎然,禁欲几个月的周元每天都心动。 唉,苦啊! 这山上除了师父,连道姑都没有一个,关键师父还不让老子去前面见一见香客。 整天就是修道,练武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 当然,进步是非常大的,瘦小的身躯已经彻底告别了。 如今的周元身材匀称,肌肉轮廓分明,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。 纯阳无极功护体,虽然不至于像武林高手那般各种内力乱飙,但和三五个壮汉过过招那是很轻松。 可阳气太旺,却得不到发泄,这也不是好事啊。 周元现在快憋不住了,每天看到师父,想的都完全是双修之道。 唉,非我卑鄙忤逆,实在是身体所需啊! “罢了,下山去吧。” 素幽子深深一叹,道:“这大半个月以来,你的心神逐渐活跃起来了,已经不太适合留在这里了。” 听到这句话,周元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惊愕道:“师父,你说什么?” 素幽子道:“你毕竟是世俗中人,又处于青春年华,让你在此修道,多少是有点难为你了,下山去吧。” 周元心中狂喜,但还是控制住情绪,低声道:“弟子想再陪师父一段时间。” “不敢。” 素幽子淡淡道:“再这般下去,你恐怕对我都有不轨之心了。” 师父,不轨之心我早就有了,唉… 周元下意识就把目光放到了师父的胸口,啊,那规模比赵蒹葭雄伟多了。 “你在看什么?” 平静的话语,让周元如梦初醒,当即正色道:“我在感受师父的内力是否深厚。” 素幽子站了起来,叹了口气,道:“元易子,有一句话,为师想对你说很久了。” “噢?请师父赐教。” 素幽子道:“你这个忤逆孽徒!给我滚下山去!” 她说话间,提起了案台上的道剑,直接杀了过来。 看样子,素幽子忍周元很久了,已经被气懵了。 周元连忙闪开,急道:“师父不要激动,圣人论迹不论心,我什么坏事儿都没干啊!” 素幽子大怒道:“那你告诉我!我的内衫是不是你偷了?” 周元面色大变,当即摆手道:“绝不是我,况且帮师父洗衣服有什么不对!” 素幽子道:“孽徒!还敢狡辩!” 周元转头就跑,大声道:“师父,弟子会和青樱再来看您的。” “师父保重!” 话音落下之时,他已然几个纵身,跑出了山门。 素幽子看着远去的弟子,沉默了很久,却是幽幽一叹。 她放下了剑,看着空荡荡的偏殿,一时间也有些恍惚。 三个月的时间,过得真快啊。 …… 奔跑! 一路朝下狂奔! 和上山之时的疲倦并不同,周元健步如飞,起起落落,身轻如燕,半个时辰就冲下了白云山。 他并不觉得疲倦,反而有一种使不完的力气。 一路狂奔进城,直到赵府门前,周元才终于停了下来。 他看着熟悉的门牌,一时间心潮澎湃,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。 修道三月,脱胎换骨,他身体变了,心态也是变了。 曾经想着摆烂享受生活,远离纷争,现在心中满是欲望。 他甚至无数次想念赵蒹葭那张清丽的脸庞,也害怕她真的在这三月之中,已然另嫁他人。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挽回! 他大步走进了府中,没有见到岳父大人和赵蒹葭,却是见到了岳母大人。 陈氏也是打量着周元,愣了片刻,才惊喜道:“是元儿?是你吗!” 这种惊喜和慈爱是无法伪装的,周元久别岳母,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。 一时间感慨万千,他深深鞠躬而下:“不孝女婿周元,见过岳母大人。” “哎哟果真是元儿!” 陈氏连忙扶起他来,拉着他的手,激动道:“元儿,你变了好多,我竟第一时间没认出来。” 周元现在的确是变了很多,他比以前壮了不少,羸弱萎靡的气质也变得亢奋、挺拔,精气神都彻底改变了。 “这一次上山啊,确实颇有所得。” 周元跟着岳母大人朝里走,同时说道:“主要是身子骨的基础打好了,也多少学了些防身的武艺,至少以后不为体魄所累了。” 陈氏叹道:“话虽如此,可这山上的日子哪有那般好过,怕是也清苦得很。” “等会儿我亲自下厨,中午给你做一顿大餐,你啊,先去收拾收拾,换一身衣服。” “都回家了,就别穿道袍了,这段时间呢,蒹葭可想你得紧。” 岳母大人虽然絮叨,但周元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暖,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从未感受过的东西。 这赵府并不大,也不奢华,景色更比不上白云观。 但分别已久,周元对这里竟无比亲近。 走进自己的小院,这里的模样竟然一点没变,连卧室的香案都是之前的样子,桌椅一尘不染,显然是每天都在打扫。 周元躺了在了床上,心情也完全放松了下来。 游子归家,他感慨万千,也多了很多想法。 摆烂是没有必要了,身体问题已然解决了。 接下来,要好好处理一下和赵蒹葭的关系,处理一下云州的人脉关系。 再下一步,就是搞钱生财了。 来此世间,总要做点事情才对吧! 赵蒹葭是个很不错的姑娘,婚都结了,也别想着合离了。 早点圆房才是正事。 想到这里,周元就是一阵燥热,纯阳无极功到底还是有副作用啊,老子现在都快成泰迪了。 刚想到这里,门突然被推开,只见紫鸳小丫头端着水盆走了进来。 她按照以往的惯例,用帕子开始擦拭桌椅,打扫房间。 由于太过专注,她竟未发现床上的周元。 “紫鸳,见了姑爷,也不打声招呼的?” “啊!” 紫鸳闻言大惊,手都吓得一抖。 看到床上的周元,她当即眼睛发亮,大喜道:“姑爷!您回来啦!” 她快步走上来,打量了一番,却是脸色一红,道:“姑爷怎么变得好看了。” “哈哈哈哈!” 这句话把周元逗得开怀大笑,当即道:“过来过来!三个月不见了,紫鸳似乎长大了不少,来让姑爷给你检查检查身体。” “才不要。” 紫鸳红着脸,但还是扭捏地坐了过来,小声道:“姑爷,你怎么一走就是这么久啊,小姐每天都来这里寻你,想你的紧呢。” 周元拉起她的手,轻轻捏着,啧啧叹道:“蒹葭想我,那紫鸳想我吗?” 紫鸳怯懦地低下了头,道:“也…也是…想的。” 周元忍不住再次大笑,一把抱住了小丫头。 娇小的身躯入怀,他心中畅快至极。 三个月了,老子脱胎换骨,总算可以抱小妹妹了。 第二十七章 又见佳人 “不行不行,姑爷饶了我吧!” 紫鸳挣扎着从周元的怀里出来,连忙拉住领口,急得都快哭了。 “我只是一个小丫鬟,不…不能和姑爷…那样的。” 她眼泪汪汪的,摇头道:“就算是通房丫鬟,那…那也该在小姐之后。” 俏生生的模样,又委屈又害羞,让周元心潮澎湃。 他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道:“放心,不会让你等太久的,我早晚拿下你家小姐。” “呸!” 紫鸳轻啐一口,羞红了脸道:“谁等呀,我才不愿意呢。” 说到这里,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唉,姑爷,你这一走就是三个月,可苦了我们小姐。” 周元道:“她对我没什么感情啊,怎么就苦了她了?” “谁说的!” 紫鸳当即反驳道:“我跟了小姐快十年了,从小一起长大,我还不了解么?” “小姐虽然文静,但终究还是乐观的,但这段时间她老是一个人发呆,在院子里闲逛,动不动就叹气。” “也不怎么出门了,诗社的很多活动都没去参与了,前段时间还跟着夫人学厨艺呢。” 周元听得一愣一愣的,莫非赵蒹葭真的变了? 他疑惑道:“这三个月,她没去找其他男人?” “姑爷!” 紫鸳大声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说小姐!小姐从来洁身自好,怎么会找所谓的男人,就连书生士子都几乎不接触的。” 周元连忙道:“是是是,我不是这意思,我的意思是,她没有新的相好?” “旧的也没有啊!” 紫鸳嘟着嘴,显然很不爱听这样的话:“小姐只是偶尔去一趟百花馆,拜访一下彩霓姐姐。” 哎?这连姐姐都叫上了? 看来蒹葭和彩霓的关系搞得很不错啊! 周元和紫鸳一边聊着,一边在府上闲逛,欣赏着熟悉的景色。 正是夏日,阳光明媚,树木繁盛,碧绿葱翠,俨然生机勃勃之相。 草树之间,小楼伫立,飞檐勾勒其中,古意盎然,人文与自然似乎合而为一。 周元心情十分愉悦,就像是闭关多年的修士再入人间,每一处都足够让他新奇。 刚到午时,饭菜的香味已然飘来,好久没有享受过美食的周元早已饥肠辘辘。 率先赶到饭厅,却见赵蒹葭急急忙忙从外院跑进来,大声道:“母亲!娘!是周元回来了吗?管家说周元已经…” 话音戛然而止,只因她已经看到了周元,当即闹了个大红脸。 三月不见,赵蒹葭还是如当初那般漂亮。 气温升高的缘故,她仅仅穿着雪白的薄纱长裙,更显清丽,黑发盘起,将精致的脸颊全部露了出来。 看到周元,她俏脸羞红,又装作并不惊喜的样子,淡淡对着周元点了点头。 “回来了啊!” 她故作平静道:“怎么不继续在白云观修道啊?我以为你出家了呢。” 果然,她还是从前那个赵蒹葭,无论心里想什么,嘴巴总是不会输的。 周元可是连师父都敢动心思的老油条,哪里会在意这种装腔作势。 他张开了双臂,大笑道:“好娘子,三月不见,如同三年,可让为夫想念啊!” 赵蒹葭哪里想得到周元会这般,一个不慎就被抱了个结实,愣了几个呼吸,才猛然惊醒。 “不是,周元你做什么!快松开我!” 她慌忙挣扎了起来,心跳变得剧烈无比,却又实在没有力气。 不过周元还是放开了她,轻轻摸了摸她的脸,道:“想不想我?” 赵蒹葭连退数步,脸色更红,惊怒道:“你!登徒子!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!” 周元道:“记得呢,又没同房,只是搂搂抱抱,不违约的。” 赵蒹葭连忙道:“谁要和你搂搂抱抱,我…我巴不得你就在山上一辈子,别来惹我生气。” 周元叹了口气,点头道:“是啊,师父要我明天就回白云观,出家修行,再不入这红尘了。” 这句话让紫鸳惊呼出声,赵蒹葭也是直接愣住了。 她张大了嘴,脸色变得苍白,喃喃道:“你,你还未弱冠,便要出家修行?” 周元道:“道法之中有真意,那是我的人生啊。” 看他那副决绝的表情,赵蒹葭鼻头发酸,心中的委屈无法述说。 她眼眶都不禁红了,随即转过身去,咬牙道:“好!好!你走!永远别再回来!” “反正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!我这么年轻,我也不怕嫁不出去!” 周元突然一笑,又眯眼道:“可是我想着,家里娶了老婆,都还没入洞房呢,怎么能再上山修道呢,就拒绝了师父。” 赵蒹葭霍然转身,瞪大了眼睛道:“那你刚刚的话?” 周元歪着头道:“骗你的。” 赵蒹葭差点没被气死,猛地跺了跺脚,慌忙从桌上抄起一个瓷瓶,就朝周元扔了过来。 周元轻易接住,急道:“别,别砸东西啊,败家也不是这个法子。” “骗子!害人精!” 赵蒹葭跑过来,一阵拳打脚踢,累得气喘吁吁。 抬起头来,却发现周元都还在笑。 她一阵气急,眼泪珠儿顿时流了出来:“我…我怎么碰见你这样的人。” “成了亲的人,也不读书上进,不想着求一份功名,就知道整日玩耍消遣。” “诗会郊游,出了一次风头,却把云州的士子得罪了个便,给我留下个烂摊子。” “我替你挨家挨户道歉,你却跑到山上去修道,一晃三个月都见不着人。” 越说越委屈,哭得梨花带雨,那表情真是惹人怜爱。 周元是真受不住这个,心顿时软了,连忙道:“哎呀不哭不哭,这不是回来了嘛。” “况且哪里用得着去道歉啊,何必管那些人怎么看我!” 赵蒹葭气道:“怎么就不用管别人的看法了?爹爹是士林翘楚,是云州通判,能不在意名声么?” “你将来也要过生活,也早晚要谋一份前途,岂能完全不顾风评?” 周元连忙将她抱进怀里,低声道:“好了好了,都过去了,以后这些事儿我来处理。” “少来!” 赵蒹葭很聪明地推开了周元,擦了擦眼泪,道:“不许抱我,也不许拉我手,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。” 哎?怎么突然又变聪明了? 周元伸出手去,戳了戳她的小手。 赵蒹葭抬起手来,就朝他打去,然后小手被抓住。 周元道:“行了,还要一起往下过日子,打打闹闹的,岳父岳母大人看了也忧心。” 赵蒹葭挣扎了一番,挣脱不出来,干脆也不管了。 她撇嘴道:“你也知道要过日子?偏偏说些话来气我。” 说完话,她终究还是把手抽了出来,道:“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,约法三章。” “周元,这是君子之约,你不能…不能一边口头答应,一边又趁机轻薄于我。” 可惜我不是君子,我是下流人士啊! 周元也不在意,只是点头道:“是是是,娘子大人说的对,都听你的。” 赵蒹葭这才满意,嘴角不禁有了笑意,但强行抿嘴憋住。 她郑重道:“那我们说定了,在私下里相处的时候,我们相敬如宾,互不干扰。” “有外人的时候,我们也需要维护夫妻之间的和睦,不然其他人瞧出端倪来。” 周元果断答应,他基本上已经看清楚了赵蒹葭之前的状态。 帮赵蒹葭搞到三百两银子之前,她对自己是嫌弃、厌恶、心烦。 而诗会郊游之前那半个月,她是既没有好感,也没有嫌弃,但要带出去,却还是觉得有点丢人。 直到现在,这个姑娘的想法,可能是——感觉还不错,可以试着往下处一处,看情绪决定关系是否深入。 当然,作为小姑娘,心思比较活跃,变化多端,也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。 但周元至少可以肯定,和赵蒹葭友好相处下去肯定是没问题了,偶尔搞一搞暧昧,那也很正常。 这种暧昧的阶段,正是感情最纯洁、最有趣的阶段。 周元乐于享受其中,也不急于一时。 第二十八章 薛凝月 “白云观是两江大地最知名的道观,虽然规模不大,却是道家正统。” “昔年苍松道人在世之时,何止云州百姓前往,就连京城都有人来拜访求道。” 说到这里,赵诚微微一顿,道:“大师仙去之后,素幽子道长主持白云观,便不再积极接待香客了。” “她能收你为亲传弟子,亦是一段福缘,元儿,此行恐怕收获良多吧!” 午餐很是丰盛,一家人久未相聚,气氛可谓热烈。 周元吃了个十二分饱,才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,慢慢喝着汤。 他点头道:“岳父大人所言不假,师尊的确不愿接待过多香客,我曾问起原因,她说道观乃隐世之所,终归是要慢慢平静下来的,在这方面,她和曾经的苍松道人并不同。” “此行三月,我也并非求道,而是身体羸弱,欲求养生之法,算是颇有所得。” 赵诚很是欣慰,缓缓笑道:“圣人云,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此修身者,何止心性品德与文才,身体才是重中之重。” “元儿你上山寻求养生之术,此修身也,乃是正道。” “既然颇有所获,那我也就放心了。” 周元倒是没想到岳父大人如此豁达,仔细回想起来,这位新科状元可不像是初入官场的嫩头青,相反他似乎有着无穷的智慧,无论是政治上,还是生活上。 总的来说,周元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。 甚至对整个赵家,都很有好感。 穿越而来,他可没遇到什么恶毒岳母,贱婢丫鬟和刁蛮小姐,大家都是正常人。 基于这一点,周元觉得命运对自己还是公平的,哪怕赘婿这个起点实在有些低。 赵诚突然道:“蒹葭,听说薛家那个丫头,最近状况不是很好?” “啊?啊嗯!” 赵蒹葭似乎在想着什么事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,听到话之后,才如梦初醒。 她点头道:“凝月生病了,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好,我去看过两次,大夫说是心气郁结,风寒入体,只能慢慢修养。” 赵诚轻轻一笑,道:“元儿,听说这个薛家的姑娘,曾在诗会郊游之时,对你颇多照顾。” “你三月未归,如今还是该去拜访一下,问候问候,才不失礼数。” 周元都听得一愣一愣的,岳父大人让我去拜访小妞?这是不是有点太大度了? 还是说,是我自己多想了? 无论如何,薛凝月既然生病了,周元的确是该去拜访探望的。 不为其他的,就为诗会郊游当天,她不顾他人眼光,跑过来送自己。 这就够了! “岳父大人说的是,我下午就和蒹葭一起去拜访一下。” 赵诚却是摆手道:“你自己去吧,蒹葭下午要陪我去一趟衙门,目前手里积压的案件太多,我忙不过来,她可以帮我归纳和抄录。” 赵蒹葭满脸疑惑,看向自己的老爹,却又被其威严的目光压住。 她只能挤出笑容:“父亲需要,女儿义不容辞。” 周元微微皱起了眉头,察觉到有些不对劲,但也没想那么多,只是缓缓点头。 用餐结束之后,稍作休息,备好了礼物,周元便带着紫鸳出发。 薛家在云州城不算势大,只是有几分家底而已。 据说薛长岳以前是做官的,而且还是大官,但十几年前犯了大事,直接被革职了,便从神京回了云州老家。 靠着还算不错的家底,做了些生意,不算红火,但衣食无忧。 对于他们的信息,周元也只了解到这个程度了。 但当他走到薛家门口的时候,他便发现不对了。 两个看门的老头,目光冰冷且凌厉,双手有厚厚的老茧,显然不是善茬儿。 若是以前周元或许看不出来,但现在他好歹也是有点功夫的人,一眼便看出这两人身上有杀气。 他深深吸了口气,带着紫鸳走了上去,笑道:“烦请通报一声,周元来访,看望薛姑娘。” “稍等。” 一个老头缓步走了进去。 另一个老头身影一动不动,宛如雕像一般。 周元微微眯着眼,却不打扰,只是安心等待。 片刻之后,一个管家跟着看门的老者出来,急忙道:“周公子请进,小姐在偏殿等您。” 一般来说,接待贵客都在正殿,偏殿往往用于接待关系比较亲近的好友。 周元走到偏殿,便看到了身穿套裙的薛凝月。 她头发披散着,面上不施粉黛,脸色苍白如纸,唇无血色,双眼也有些无神。 见到周元,她微微一福,施礼道:“凝月见过周大哥。” 周元看得出她身体状态很不好,当即把她扶起来,低声道:“我们来房间看你即可,干嘛非要起来迎接。” 薛凝月虚弱笑道:“周大哥第一次来拜访,凝月怎能失了礼数。” 周元道:“怎么回事?是染了风寒吗?怎么一直没见好?” 薛凝月低声叹了口气,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或许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吧。” 说到这里,她抬头看向周元,目光幽幽:“周大哥,都说你…你上了白云观出家了,我…我以为你当真不下山了呢。” 她的声音,都莫名颤抖了起来。 周元洒然一笑,道:“凝月妹妹不必担心,我周元不过十八九岁,年纪轻轻,有大好前途,岂会厌倦红尘?” “上山修道,不过是求养生之术,填补身体根基罢了。” 他微微一顿,随即道:“你从小身体就不好?要不也找个时间,跟我上山一趟,看能不能求得一门道法…” “不用啦!” 薛凝月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多谢周大哥关心,凝月只是…只是染了风寒,或许过几日就好了。” 她的眼神似乎清澈了许多,又忍不住问道:“那周大哥还上山吗?” 周元笑道:“偶尔会去看望师父,仅此而已,我毕竟还是红尘中人呢。” “那、那就好,咳咳!” 薛凝月说着话,便又咳嗽了起来。 周元连忙道:“紫鸳,扶着凝月小姐,咱们进屋说。” 薛凝月道:“不用麻烦了,周大哥,我没事的。” 周元眉头一皱,沉声道:“听话!我看得出你的病还很严重!” 薛凝月看了周元一眼,便低下了头,心中莫名有一股暖意。 到了闺房,紫鸳服侍她躺下,并为她盖好被子。 而周元则是打量了一番房间,才坐了过去,笑道:“凝月,你这个房间倒是雅致,不过窗户封的太死了,该通通气才对。” 薛凝月小声道:“是大夫说,要隔绝风寒呢。” “净扯淡。” 周元摆手道:“本来就生了病,还真一直闷在房里,当然不容易好。” “你信我的,开窗透透气,多喝点热汤补一补,配以药石,方可见效。” 薛凝月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,道:“周大哥,我信你的。” 周元想了想,道:“凝月,我上山修道,小有所成,要不为你输入内力,或许能化解你的风寒。”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水平,但素幽子倒是说,虽不雄浑,却已精纯。 薛凝月摇头一笑,道:“薛大哥专门来看凝月,凝月已经感激不尽,怎可再劳烦…” 周元打断道:“你我之间,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!” “紫鸳,把凝月小姐扶起来,我用内力给她祛除寒气。” 薛凝月不敢看周元,只是低着头。 你我之间…周大哥在说什么呢… 她脸色微微有些红,直到周元坐到了她的身后,双手抵住了她的后背,她才如梦初醒。 “哎周大哥,你…你怎么直接上了我的床…” 她的声音有些羞急。 让男子进闺房,已是不妥,怎么能还上床来呢。 周元道:“别说话,静心,凝神。” 双掌抵住她的后背,源源不断的力量输入进去,在薛凝月的体内不断激荡。 那灼热的气息,让她身体发软,呼吸粗重。 一时间,薛凝月百感交集,眼眶发红,嘴角却又忍不住泛起笑意。 第二十九章 温柔且坚定 温热的气息涤荡全身,薛凝月只觉酥软一片,提不起丝毫力气,但精神却愈发振奋。 她嘴角带着笑意,目光有些羞涩,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良久之后,周元长长出了口气,道:“怎么样?” “好…好了很多呢。” 薛凝月身体发软,说话都带着柔意,低声道:“周大哥,多日未见,便麻烦你为我治病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 周元摆手道:“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,有效果就好。” 薛凝月双眸盈盈如水,温柔道:“周大哥,你对我真好。” 嗯?这眼神好像不对… 周元都有点不敢直视了,连忙转移话题道:“凝月,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,莫非生病另有缘由?” 薛凝月愣了一下,她张了张嘴,犹豫了片刻,才苦涩一笑。 “是发生了一些事,但亦不算大事,不好劳烦周大哥费心。” “只是之前听说周大哥上山修道了,多少有些担忧。” 这丫头,还学会卖关子了。 周元两世为人,也算是历经风雨,见人说人话,见鬼谁鬼话,薛凝月是个什么人,他当然看得出来。 这个姑娘看似柔弱,却很有主见,而且具备相当的勇气。 否则诗会之时,她也不会坚持来送自己。 见周元陷入沉思,薛凝月微微笑道:“周大哥,我好久没听故事了,你给我讲个故事吧!” 周元点头道:“好,我给你讲一个…《红楼梦》,算了,这个太复杂了。我给你讲《西游记》吧!” 取经的故事相对简单,一条线直接拉通,讲起来也顺手。 于是,猴子的故事娓娓道来,光怪陆离的取经之路很快就吸引了这个年轻的姑娘。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,周元才终于把故事讲完。 而薛凝月已然是神采奕奕。 她的风寒本就是心病为主,看到周元之后心病已除,内力洗涤寒气之后,便几乎康复了。 “所以,其实人的命运是需要抗争的,不是吗?” 薛凝月脸上露出了笑意。 周元倒没想到她能引伸出抗击命运的精神来,也忍不住赞叹道:“凝月妹妹不愧是才女,自有洞察之力。” 话音刚落,薛凝月突然撑起身子来,直接抱住了周元。 她的身体很软,温热又纤细,每一寸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。 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:“周大哥,我要把握自己的命运。” 周元惊呆了。 说实话,他来这个世界虽然并不久,但也清楚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少女来说,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。 周元并没有推开她,只是轻轻抱着她,道:“为什么?我想听听你的理由。” 薛凝月道:“或许是那些诗词,或许是故事,或许是诗会郊游当天发生的那些事儿,说不清楚,没有理由。” “我只知道,我那天站出来送你,就已经证明了一切。” 谁不喜欢听这种话? 反正周元喜欢。 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可惜咯,我是个有妇之夫,还是个赘婿。” 薛凝月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,双目清澈,却带着坚定的情愫。 “那些困不住你的,周大哥。” 她此刻毫无畏惧地看着周元的眼睛,道:“我知道那些困不住你,金鳞岂是池中物呜呜…呜…别…” 紫鸳手中的茶杯顿时掉落在地,呆呆看着床上拥吻的两人。 我就是去沏了杯茶而已,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? 周元放开了薛凝月,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,整理了一下衣服。 他看向紫鸳,笑道:“把地上打扫一下,然后帮我们倒茶。” “啊?哦!” 紫鸳连忙放下茶壶,面色羞红,匆忙跑了出去。 周元这才看向薛凝月,然后微微一愣。 只见她已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,看样子已经无地自容了。 “不!不好了!” 刚出房间的紫鸳又连忙跑了回来,急得都结巴了:“薛、薛…薛夫人来捉奸了!” 薛凝月身体一抖,差点没从床上率先来。 “捉你个大头鬼啊!” 周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,道:“赶紧扫了!” 很快,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,看到地上的水渍,当即眉头一皱。 她一看就是那种很干练的人,走路都风风火火的。 看到周元施礼,她也不回应,只是凑近看了一眼脸色绯红的薛凝月,然后沉下了脸来。 “周公子,你是赵家的赘婿,来探望我家凝月,我挺感谢你的。” “但做事情也要有点分寸,姑娘家的闺房,怎么能随意进来呢?” 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还这么久,万一传出去,我家凝月还做不做人了?” 薛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,目光冷厉,显然很是厌恶周元的行为。 薛凝月当即道:“娘亲,没那么严重,是我请周大哥进来的。” 薛夫人哼了一声,瞪眼道:“周大哥?凝月,这个称呼未免过于亲密了,你是要成亲的人,多少要注意点影响!” 成亲?周元眉头微微一皱,不禁看向薛凝月。 而薛凝月则是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我不嫁。” “由不得你!” 薛夫人尖声道: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还轮得到你来做主吗?” 她不给薛凝月反驳的机会,转身看向周元,道:“周公子,看也看了,该回去了吧!” 周元笑了笑,施礼道:“好,伯母下次再见,还有凝月。” 他给紫鸳使了个眼色,缓步朝外走去。 刚刚出府,紫鸳就已经忍不住道:“姑爷!你们怎么能做那种事呢!你怎么能对不起小姐呢!” 周元淡笑道:“别告诉你家小姐,免得她吃醋。” 紫鸳道:“那不行,我是小姐的丫鬟,又不是薛姑娘的丫鬟。” “那随你吧。” 周元也不在意这种事情暴露,只是疑惑道:“紫鸳,薛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?成亲又是怎么回事?你清楚吗?” 紫鸳歪着头道:“开酒楼的,不过好像生意很一般。” 周元道:“还有呢?” “不知道了喔。” 得嘞,紫鸳小姑娘还是对做饭泡茶更擅长一些,其他的都是闹着玩儿的。 这云州城的事儿,要找个百事通,还得上百花馆。 好久没见彩霓姑娘了,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。 想到这里,周元看了看天色,笑道:“紫鸳,跟爷去一趟青楼吧!咱们晚上百花馆走一遭。” 紫鸳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:“不去不去,我和小姐都是白天去的,晚上才不去呢。” “哈哈哈!” 周元把她打发回家之后,便一个人朝百花馆而去。 见故人,顺道问问薛家的事儿,还可以考虑一下生财之道。 赘婿嘛,身份是不太好,周元打算开始直面身份的挑战和世俗的压力了。 该立业了。 第三十章 身手 三个月前,云州诗会郊游活动,百花仙子凭借一首《满庭芳》震惊全城,百花馆的生意也有所回暖。 夜幕刚刚降临,这里便已经是灯红酒绿,旌旗飘摇。 十余位小姑娘在阳台上挥舞着绣帕,招揽着客人,娇柔的声音让人心驰神往。 大门口三五个老嬷嬷迎接,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赶到。 现在云州人都清楚,百花馆这种地方,去晚了可没有位置。 周元轻车熟路,大步走了进去,来到上次的位置坐下。 等到熟悉的丝语姑娘靠过来,他才发现一个令人惊骇的现实——身上好像没有钱。 靠!三分钱难倒英雄汉,老子身上办个铜板都没有啊! 来到这个世界,第一笔钱是岳母大人给的,当天晚上就在这百花馆花光了。 之后彩霓姑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中介费,情急之下却忘了摘出来,全部赞助给了诗会。 现在想来,真是他妈的心痛啊! 不过这也给了周元示警,的确,立业生财已经迫在眉睫了,总不能以后还问岳母大人要银子吧,真没那个脸。 “周公子,丝语好想你啊!” 丝语姑娘上来就靠在了周元身上,亲昵地说着话。 “都是公子上山修道去了,人家可伤心了好久呢。” 她的声音自有一番媚意,本身就穿的少,又贴得紧,让周元忍不住抬起了头。 他连忙压枪,暗示自己这是小场面,都是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而已。 “丝语啊,这次我可没带钱,你说这么多情话,恐怕也得不到赏钱啊!” 丝语微微一愣,随即咯咯笑道:“公子说笑了,哪有上百花馆还不带钱的啊!” 周元道:“我就是啊,半个铜板都没有。” 丝语显然是惊住了,但她还是挤出笑容:“公子的名声云州谁人不知呀,若能与公子共度良宵,丝语倒贴钱都可以啦。” 好家伙,这姑娘真会说话啊!虽然是逢场作戏,但听着好听啊! 周元上下齐手,缓缓道:“放心,公子我肯定亏待不了你,对了,百花仙子呢?” 丝语浑身无力,软倒在他身上,喘息道:“百花姐姐…她,她现在可是云州城最红的花魁,一般人见不到她呢。” 周元道:“她等会儿露面吗?” “公子不要…啊…” 丝语双眼迷离,呢喃说道:“百花姐姐今晚已经约了人了,是刘哲刘公子。” 她双手扣住周元的肩膀,有气无力道:“公子,咱们去房间吧,丝语…快不行了。” 周元给她倒了一杯酒,道:“房间是去不了了,补点水吧。” 刚说完话,他便看到刘哲身穿华服,大步流星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三五个小弟,那气势简直嚣张。 不过他的身份也配得上他的嚣张,毕竟是当地父母官的独子,整个云州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。 目前看来,真正在身份上能和他相比的同辈,只有赵蒹葭和洛阮芷。 前者是新科状元的女儿,后者…巡南王之女。 “周元!” 刘哲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熟悉的位置上,坐着熟悉的人。 老仇人见面,那是分外眼红。 他大步走了过来,气势汹汹,眯眼道:“你不是上山修道避风头去了吗?还敢回来?” 周元有些疑惑,眼前这个蠢货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? 避风头?我有什么避风头的需要吗? 他轻轻一笑,道:“主要是想念刘公子意气风发的模样,便下山来看看你。” 刘哲大笑道:“真有意思,你还敢来找我,不过我还是很欢迎你下山的,否则这座城实在太没意思了!” 他突然坐到了周元的身前来,压着声音道:“天黑风急,回家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啊!” 明面上示好,暗中却威胁,事发之时就算有人怀疑他也没证据了。 周元闻言,不禁猛然站了起来。 刘哲低声道:“你不是很嚣张吗?怎么现在吓成这样!” 正是得意之时,却见周元大声道:“刘公子不愧是我们云州第一公子啊!” “诸位,刚才刘公子悄悄对我说,今晚百花馆所有的消费,刘公子请了!” 此话一出,四周众人顿时欢呼了起来。 刘哲脸色一变,当即惊道:“周元,你不要胡…” “来!” 周元一声大吼,端起酒杯,道:“诸位,我们敬刘公子一杯,当交个朋友!” 众人平时哪有机会结交刘哲这种人物啊,当即纷纷端着酒杯跑了过来,说着阿谀奉承的话。 刘哲只得硬着头皮应付,眼神足够把周元生吞活剥了。 周元道:“刘公子慢慢喝,我就先去找百花仙子谈情说爱了。” “你站住!” 刘哲站了起来,又被十几个酒杯挡住了视线,气得不禁大骂:“你们…” 算了,不敢明目张胆这么骂,多少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啊! 他气得重重跺了跺脚,眼睁睁看着周元上了楼。 刚刚来到绣楼的门口,一个丫鬟便走了出来,道:“小姐请周公子直接进去。” 周元走进,便看到一道倩影飘来,扑进了他的怀里。 温香入怀,周元连忙搂住,轻笑道:“彩霓姑娘,许久不见,你的见面礼我很喜欢。” 彩霓何止是在他怀里,甚至双腿都缠在了他的腰肢上。 她双目含泪,哽咽道:“公子好狠的心,一走就是三个月,却不见一封书信来,莫非已经忘了彩霓?” 周元笑道:“事出突然,始料未及,所以我今日下山,便直接来看你了嘛。” 彩霓眨了眨眼,脸色却是红了起来,小声道:“公子越来越坏了。” 她感受到了什么,连忙松开了周元,顾盼之间,又是羞涩又是妩媚。 唉,纯阳无极功害人啊! 老子平时也不这样的。 他再次把枪压住,干笑道:“非我周元难以自控,实乃姑娘魅力无穷啊!” 彩霓噗嗤一笑,羞红着脸,拉着周元坐了下来。 “公子,奴家给你泡茶。” 她一边忙活,一边道:“公子上山修道,可把奴家伤心透了,还以为你真的出家了呢。” 周元道:“我不是给你说过吗,我家境贫寒,自小食不果腹,身体羸弱,根基不稳,想求一门武学。” “然后便去了白云观,寻觅道家内功心法,幸有所获,如今算是小成了。” 话音刚落,便见彩霓一个闪身拿起毛笔,直直朝自己戳来。 周元吓了一跳,下意识侧身躲过,顺手抄起案台上的折扇,格挡毛笔的同时,左手直戳彩霓心脏。 然后,两个人都愣住了。 周元看向自己的左手,不但戳中了心脏,还陷了进去。 他下意识又戳了戳,软软的,很有弹力。 “啊!” 彩霓嘤咛一声,连忙退后几步,已然是俏脸绯红,娇声道:“公子讨厌!欺负奴家!” 周元收回了手,也是有点尴尬,说实话真不是故意的。 他疑惑道:“叶青樱说你剑法独步天下,我以为没那么容易得手的啊!” 彩霓嘟着嘴道:“人家只是想试试公子的武艺,并没有防备公子嘛。” 她放下了毛笔,把茶端了过来,道:“不过公子的身手,真让奴家惊讶呢。” 周元正色道:“彩霓姑娘的规模,也让在下感到惊讶。” 彩霓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。 第三十一章 立业第一步 “公子真是福泽深厚。” 彩霓端坐在周元的身旁,笑意吟吟,道:“《纯阳无极功》是道家无上内功心法,多少江湖高手梦寐以求啊,却始终与其无缘。” “只要公子日积月累练下去,一定大受裨益,武功倒是其次了。” 周元笑道:“彩霓想学吗?我偷偷教给你,师父肯定不知道。” 彩霓吓了一跳,随即又低下头:“公子有那个心,彩霓就已经很高兴了,但我已有修炼之法,便无法另辟蹊径了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道:“对了,彩霓,你对云州城应该很了解吧?我想问一些事,关于薛家的。” 彩霓微微一愣,随即咯咯笑道:“是关于薛家,还是关于薛凝月姑娘呢。” “彩霓何故有此疑问?” 彩霓道:“谁还不知道呀,诗会郊游,那凝月姑娘可是拼命奔向公子呢,是个有主意的。” 周元忍不住干咳了两声,道:“佳人美意,不可负之,我想了解了解他们家的情况。” 彩霓抛了个媚眼,低声道:“公子却不曾问彩霓的情况呢,莫非彩霓比不得那薛凝月?” 周元道:“别闹,我对彩霓姑娘有兴趣,却对姑娘背后的组织没兴趣,那个漩涡太大,我怕进去了出不来啊!” 彩霓却是脸色一冷,道:“可惜彩霓就是漩涡中人,公子若是怕有朝一日受我所累,又何必与我相见。” “哎,别说气话。” 周元连忙拉起她的手,沉声道:“你看看你,我又没说怕你连累。” “喜欢一个人,应当是纯粹的,无论你是倾国倾城,还是庸脂俗粉;无论你富可敌国,还是负债累累;无论你位高权重,还是世所不容……喜欢你,就也会喜欢你的身世、你的过往、你的不幸、你的处境、你的理想,喜欢你的一切,以及与你有关的一切。” 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精髓就在这里。 面对大家闺秀,谈的是理想格局,面对花魁,说甜言蜜语才是正解。 前世互联网那些土味情话,文艺矫情的表白,对于这个时代来说,简直是乱杀。 彩霓身体都在颤抖,眼眶顿时红了,泪水清澈,忍不住扑进周元的怀里,痛哭出声。 “公子…公子…” “有你这番话,彩霓纵是死了,也心甘情愿了。” 这个时候就该乘胜追击。 周元轻轻摸着她的秀发,温柔道:“傻姑娘,什么死不死的,多不吉利。我还希望,等你老了,白发苍苍的时候,我还能抱着你,对你说这样的话呢。” 又是一记暴击! 彩霓都被说得晕乎乎的,抬起头来是满脸的红晕,坚定道:“彩霓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!” 怀中的脸实在太漂亮,周元忍不住捧起她的脸,轻轻吻了下去。 一时间,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切。 直到彩霓一声惊呼:“公子不要…啊!” 周元的手竟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襟,开始玩起了推拿游戏,两个戴着红帽子的雪人被他摇来摇去,让彩霓几乎窒息。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周元,喃喃道:“公子…” 周元道:“所以,薛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呢?” 彩霓羞得不敢见人,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,道:“薛长岳是泥腿子出身,后来参了军,一步一步做到了先锋大将,后来又成了大同总督。” “十一年前吃了败仗,被变为平民,这才回了云州老家。” “家底本来很是丰厚,但大多都分给了手底下的将士,又养着几十个亲卫的家属,开销很大。” 周元眉头紧皱,大同总督,从二品,封疆大吏啊! 我家小凝月来头这么大的吗! 薛长岳倒是个狠人,竟然散尽家财养着以前的下属,这件事要是上达天听,是大忌啊! 彩霓继续道:“刚回云州的时候,薛家就开了两个酒楼,生意很不错,但慢慢的就竞争不过其他酒楼了,虽然还在盈利,可在巨大的开支面前,已然捉襟见肘。” “目前的薛家就是个空壳子,靠着两个酒楼死死撑住,不过也快撑不住了。” 周元眯眼道:“薛家的竞争对手,主要是谁?” “凤鸣楼。” 彩霓喘息着说道:“凤鸣楼在整个江南地区都有很大的影响力,近年来入驻云州,抢走了大量的客源,薛家的白烟楼就撑不住了。” “不过最近有消息传出,两家好像要联姻了,或许薛家为了给白烟楼续命,做出了妥协吧。” 周元瞳孔顿时一缩,找到关键所在了。 他沉声道:“妥协是指什么?在这种情况下,薛家是怎么说动对方联姻的。” 彩霓呢喃说道:“联姻是薛家的说法,实则是嫁女做妾。” “妾?” 周元堆雪人的心情都没有了,他忍不住站了起来,瞪眼道:“我没听错吧?做妾?薛家好歹是大户人家,怎么可能…” 彩霓也是松了一大口气,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,这才笑道:“公子心疼了吗?” 周元道:“别闹,快给我说说具体情况。” 彩霓叹了口气,道:“薛家有那么多人要养,一旦断了收入来源,恐怕要出大事。” “凤鸣楼那边给出了让利,只要薛凝月去做妾,便把白烟楼捧起来,并保证了每月千两银子的盈利。” “另外,凤鸣楼的少爷乃是临安府的才子,举人呢!” “那位才子也是云州诗会郊游活动之后,来了云州一趟,看中了薛凝月的美貌,才给出了这个要求。” “两家一拍即合,就答应了。” “时间大概是…一个半月前吧!” 正是凝月姑娘生病之时。 怪不得,怪不得啊!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他妈的,是可忍孰不可忍啊!” 彩霓轻笑道:“公子,此时恐怕很难挽回,毕竟凤鸣楼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,那位才子本身又极为出色,薛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。” “让薛凝月一个人委屈,就能换取如此巨大的利益,就能拯救整个薛家,这才是事情的本质。” 周元冷冷一笑,道:“举人很了不起吗?凤鸣楼很了不起吗?老子倒要看看,他们怎么敢让凝月姑娘去做妾!” 彩霓眼睛一亮,有些兴奋道:“公子,莫非你要出手干预?你真的要为凝月姑娘出头?” 周元郑重道:“彩霓,蒹葭和凝月是好姐妹,我也认可凝月这个朋友,我们不会让她掉进火坑的。” 彩霓却是摇头道:“我不吃醋呢,若能让公子出手,我反而要感谢凝月姑娘呢。” 周元道:“此话怎讲?” 彩霓笑道:“我怕公子再去修道,不愿入这红尘了,另外…公子无势,又如何与彩霓有结果呢。” “我巴不得公子崛起,成为人中龙凤。” 周元忍不住笑道:“你就这么看好我啊!万一我也做不到呢!” 彩霓收起了笑容,郑重道:“彩霓不会看错人,公子胸中自有丘壑。” 周元沉声道:“帮我打听一件事。” 彩霓道:“凤鸣楼?公子要开酒楼吗?” 周元却道:“打听一下云州的刻坊,要有背景,体量大的。” “公子打听这个做什么?” 周元缓缓一笑,道:“立业第一步,写书!” 第三十二章 以书立业 这个世界的历史比较特殊,最开始依旧是三皇五帝,一直到什么时候与前世出现不同呢,西晋覆灭,刘汉再起,重建汉朝。 而后又过了好几个朝代,才又到如今的大晋。 只是此晋非彼晋,完全没有任何关系。 这也为周元写书立业埋下了历史根基。 生财之道有很多种,以周元对古代商业经济和现代营销经济的理解,他甚至可以做到富甲天下。 但这个时代,想要真正立稳脚跟,需要的是功名和权力,钱财只是辅助手段。 所以这决定了他的立业路线,不会做一个纯粹的商人。 写书起家,是最好不过的事。 随着江南地区经济的发展,资本主义萌芽开始,人们的生活水平的提高,继而迸发出了精神需求。 近几十年来,小说戏曲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消遣方式,各种传奇故事被搬上戏台,说书先生的行业也火爆了起来。 各类刻坊印刷大量书籍,至少识字阶层对小说有巨大需求。 关键是,许多落榜秀才以此为生,即使自己写书传出去也不丢人,不会影响将来的事业发展,进而还可能在读书人阶层留下比较好的名声。 这一切其实都很重要,和今后的遭遇息息相关。 在白云观的时候,周元就想清楚了一切,写书立业是目前来说最合适的路。 写什么书呢?古代出名的小说非常多,四大名著,三言二拍,还有一系列戏曲,如《窦娥冤》《西厢记》《牡丹亭》等等。 但最适合抄袭的,莫过于《三国演义》了。 这本书虽然文字水平一般,但胜在浩荡起伏,自有风骨,故事内核也符合时代精神。 总不能搞个《水浒传》,估计写到一般就被岳父大人请过去喝茶了。 三国是男人的浪漫史诗,对于这个世界同样如此,流传的故事很多很多,只是都未成体系。 这个体系,周元亲自来做! 回到家之后,他横竖睡不着,点亮蜡烛,提笔便写。 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,是非成败转头空。” 以杨慎《临江仙》为序,将这些铭刻在记忆深处的文字写出,一口气干了两个时辰,直到手都发酸了,周元才终于停笔。 他不得不感叹,这个效率是真的低啊! 四个小时才搞完两回,照这个写法,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。 不过他的心并不急,这种事处理太急,反而容易出现纰漏,况且他还得思考怎么对付凤鸣楼那群王八蛋。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,让我家凝月去做妾,尼玛的,真当我周元是废柴啊! 化愤怒为力量,他直接一口气写到了天亮。 将文字收好之后,才沉沉睡去。 一直到了中午,方才幽幽转醒,吃罢午饭,继续干。 就这么连续干了两天,周元手都快废了,才终于把第十二回弄完。 从“桃园三结义”到“曹孟德大战吕布”,足够了! 打开房门,已是星辰漫天。 夏夜月圆,银光满地,草虫低鸣,蛙声不绝。 白日是人的天下,夜晚似乎成了昆虫鸟兽的天堂。 周元心情甚好,便朝花园走去,透透气,散散心。 可走着走着,却听到了远方凉亭之下的争吵声。 他大步走过去,只见赵蒹葭坐在石凳上,抱头痛哭,而岳父大人负手而立,一脸愁相。 “怎么了这是?大晚上的都不睡。” 周元一边笑着,一边施礼道:“见过岳父大人。” 赵诚脸色这才好看些,叹道:“元儿来了,快坐吧,我这是刚从衙门回来,最近有点忙。” 赵蒹葭也是擦了擦眼泪,赌气似的站在一边,也不说话。 周元道:“在争吵什么呢?” 赵蒹葭哼了一声,不理会人。 而赵诚却是沉声道:“还不是这丫头,实在太任性了,非要让我干预薛家的事。” “这是别人两家的私事,我即使为通判,又如何干预?虽说老夫也同情薛丫头的遭遇,但此事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。” 周元点头道:“是啊,两家已经达成共识,外人怎好干涉,蒹葭,岳父大人并非不帮忙,而是有力无处使,你便回房睡觉吧!” 这件事,周元已经有了主意,他不想还有其他外力进来,打乱自己的计划。 而赵蒹葭闻言,却是来气了:“周元,凝月对你那么好,你怎么能说这种话?” “诗会郊游之时,她不顾其他人的眼光,一路跑过去送你,这份情意你难道忘了?” “如今她却要被家人出卖,嫁与他人为妾,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?” 说到这里,她眼泪又流了出来,颤声道:“你不知道我今天去看凝月,她都病得不行了,我都怕她身体撑不住。” 周元道:“人各有命,我们也毫无办法,总不能让岳父大人发一道命令,让他们不许成亲吧!” “周元!” 赵蒹葭大声道:“我知道此事已无回旋之余地,但你…你这般说话,是不是太薄情了?” “回来这几天,你一直在屋子里,睡到中午才起床,下午又不知道在做什么。” “十八岁了也不知道给自己谋个前途,现在又说这种风凉话,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!” 这大概就是,穷人家的老婆看到摆烂老公之后,那种无力的愤慨吧。 周元也不怪她,只是笑道:“行了,快去睡吧,大晚上的生什么气。” 赵诚皱眉道:“你首先要把自己的婚姻处理好,再去管其他人的事,成亲这么久了,都还没同房,闹什么闹!” 得嘞,这下又把赵蒹葭给绕进来了。 赵蒹葭心中委屈,却主要是替薛凝月委屈。 她张了张嘴,苦涩道:“周元,凝月看错你了。” 她说完话,便捂着脸离开了。 赵诚看着她的背影,忍不住叹了口气,慨然道:“终归是香闺中长大的孩子,平时文文静静的,遇到关键事情,就难免急躁任性。” “元儿啊,蒹葭毕竟是你的妻子,你还是要多引导她,让她尽快成熟起来,否则到时候不好受的反而是你。” 周元心中一惊,怎么岳父大人给我讲起御妻之术了? 他干笑了两声,道:“蒹葭心疼自己的朋友,这是善良,没什么好责备的啊。” 赵诚却摇头道:“善良当然是美好的品质,但成熟的人更应该找到善良的落脚地,而不是发脾气。” “我的女儿我了解,她是个好姑娘,但确确实实有些任性,你得多教教她,这对你有好处。” 说到这里,他笑了起来,道:“当年你岳母大人更加刁蛮,就因为我去了一趟青楼,便闹着要上吊,但慢慢还是被我教回来了。” “男儿行于世间,连家宅之事都处理不好,又如何处理其他?” 我怎么总觉得岳父大人在暗示我什么? 说实话,周元是真的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中年人,他虽然初入官场,但似乎已经有了成熟的政治智慧。 “不说这个了,关于薛家的事,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?” 赵诚的一句话,让周元直接懵了。 岳父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啊! 除了彩霓之外,没人知道我要干预这件事啊! 第三十三章 临江仙 周元现在清楚了,自己这个岳父大人绝不是省油的灯,他的政治智慧应该算是这个时代顶级了,所以才能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,可以看出自己已经做出了计划。 他沉吟了片刻,才道:“凝月毕竟是蒹葭的朋友,嫁人不是小事,不该如此儿戏。” 赵诚点头道:“君子立于世间,但求无愧于心,做该做的事,立该立的道。” 他看向周元,笑道:“元儿,我想听听你的计划。” 周元苦笑道:“岳父大人,我先好奇一下,您是怎么看出我对此事有所安排的?” 赵诚道:“关于薛家婚约之事,知道的人并不多,仅限于云州上层的圈子。” “而你深居简出,听闻此事却毫不吃惊,则说明已经打听过这件事了。” “以你的立场来说,既然打听此事,说明便是要出手干预的,这很好理解。” 牛逼,岳父大人果然是洞察入微,我服了。 周元点头道:“岳父大人不愧是金科状元,什么事都瞒不过你,不过薛家这件事,其实解决起来也并不难。” 赵诚道:“你要知道,此事符合两家共同的利益,他们在一个立场。” “是,两家都满意的情况下,只有律法可以干预他们。” 说到这里,周元顿了顿,又道:“但律法可管不了人家联姻,所以这件事的根本,要破坏两家的共同利益。” “只有利益不在一个立场,他们的婚约才能自动取消。” 赵诚是聪明人,当即就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,眯眼道:“你要通过酒楼干预此事?” 周元摊手道:“我又没有大把的钱去砸薛家,便只能从酒楼方面下手咯。” 赵诚愣了愣,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:“大人物无权而不立,小人物无钱而不立,你现在是二者皆无,我倒是很期待你会怎么做。” 周元道:“八字还没一撇呢,我也没有把握。” “那不说这个了。” 赵诚缓缓道:“我最近被一桩谋杀案弄得焦头烂额,你忙完手头上的事之后,来衙门看看,帮我出出主意。” 周元懵了一下,随即道:“岳父大人,我也未必帮得上忙啊!” 赵诚摆了摆手,道:“蒹葭有一句话还是说的不错,你年已十八,该为自己谋一份前途了。” “无论你要做什么事,但总要有个开始,不是吗?” 周元沉默了片刻,才点头道:“好吧,这几天之内,我来衙门。” 赵诚拍了拍周元的肩膀,笑道:“夜了,该休息了。” …… 岳父大人的睿智让周元有些惊讶,但这未必不是好事,至少在这个世界,有这样一个长辈罩着,实在不错。 第二天,彩霓姑娘的信件终于到了。 周元打开,仔细看了一番,总算是长长出了口气。 凤鸣楼背后的东家,是临安府徐家,先帝初登大宝之时,便为皇商,主业是布匹和染坊。 但当今女帝继位之后,取缔了皇商,他们的布匹染坊便做不下去了。 被迫无奈之下,才做起了酒楼,而凤鸣楼就是他们的主打品牌,在两江之地颇有影响力,是首屈一指的餐饮巨头。 品牌过硬,口碑极佳,故而入驻云州之后,就对当地的产业造成冲击。 薛家的两个白烟楼,自然就面临巨大压力,几乎快无法生存了。 联姻,也就出现了。 “嘭!” “我不吃了,你们吃吧。” 赵蒹葭放下筷子,直接站了起来,脸色很不好看,显然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。 赵诚和周元对视一眼,都不禁笑了起来。 “元儿,你看,我说了吧,治不好她,倒霉的还是你。” 咱们的通判大人也站了起来,哼着小曲儿,慢悠悠地去上班了。 周元挠了挠头,赵蒹葭为薛凝月的事而愁苦,其实这是好事。 不怕老婆因善而任性,只怕老婆因妒而刻薄,这才是关键。 周元朝小院走去,果然看到赵蒹葭正等着自己,目光冷漠。 “你今天准备做什么?” 赵蒹葭开门见山。 周元想了想,才道:“打算四处逛逛,给自己添几件像样一点的衣服。” 说到这里,他才蓦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钱,又连忙道:“蒹葭,我这个月的例钱是不是在你那儿?快给我,我都忘了这茬儿了。” 赵蒹葭一阵气苦,忍不住道:“凝月妹妹都那样了,你还有心情问我要钱去买衣服?周元,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。” 周元笑道:“你打算让我怎么做?我听你的。” 赵蒹葭咬了咬牙,道:“咱们去凤鸣楼闹事,把徐家的生意搞黄了,凝月就不用嫁了。” 哎,我老婆倒是挺聪明啊,能想到这一层去,真不错。 周元却道:“凤鸣楼口碑极佳,在整个江南都颇有名气,底蕴可谓深厚,各方关系也打通到位,你怎么闹事?” “去闹事的最终结果,只会是被官差抓住,押到你爹面前去跪着。” 赵蒹葭无奈道:“可我们总要想想办法吧!凝月就我们这几个朋友,我们都不帮她,谁还能帮她呢!” 周元沉吟片刻,才道:“这样吧,你去薛家照顾她,别让她想不开,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。” 赵蒹葭闻言,脸色一阵发白。 她惨然一笑道:“是啊,我原不该指望你做什么的,你生性凉薄,又没什么本事…” 她叹息着,缓缓朝外走去,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心疼。 但周元不可能透露自己的计划,事因隐而成,因显而败,这种错周元不会犯。 抛开杂念,他不再思考其他,而是直接前往墨韵斋。 作为云州最大的刻坊,几乎所有的话本小说都由墨韵斋印刷出版,他们拥有极多的客户,更有相当出众的营销手段和排版能力。 周元相信彩霓的情报,所以直接找上了门。 “《南岭侠客传》卖完了,请回吧。” 老掌柜慢悠悠地说道,似乎很不耐烦。 周元道:“谁说我要买书了?” 老掌柜抬起头来,疑惑道:“你不买书你来这里做什么?我们也不招伙计啊!” 周元笑道:“我要投稿。” 老掌柜身影一震,上下打量了周元一番,才道:“不收。” 靠,这个以貌取人的老东西,老子这一身道袍,难道不像读书人吗! 周元递过去一张纸条,笑道:“看一眼。” “烦不烦啊!” 老掌柜随手拿起纸条,打量了一眼,然后猛地站了起来。 他骇然看向周元,道:“你写的?” 周元笑道:“小说的开场序词,这首《临江仙》还满意吗?” 老掌柜连忙道:“快请快请,小哥里面坐,真是不好意思,实在怠慢了。” 周元这才缓步走了进去,淡淡道:“给我倒茶。” “倒茶!” 老掌柜顿时吆喝了起来。 第三十四章 第一桶金 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,是非成败转头空。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” “白发渔樵江渚上,惯看秋月春风,一壶浊酒喜相逢。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” 老掌柜的声音颤抖着,激动地将这首《临江仙》念了出来,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扭动。 他吞了吞口水,兴奋道:“单是这一首词,就足以流传千古,震惊天下了。” “这还只是一篇小说的序词,真是了不得啊!” 他看向周元,道:“公子怎么称呼?带手稿了吗?” 周元道:“本人元易真人,乃是白云观的道士。稿子当然带了,不然怎么和你谈。” 一沓纸稿递了过去,老掌柜小心翼翼拿着,便仔细看了起来。 “话说天下大势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” “周末七国纷争,并入于秦…” 开篇就将历史的宏大、跌宕全部表现了出来,老掌柜一下子看入了神,不断朝后,顿时被那些浩荡大气的情节所吸引,似乎完整的历史画卷全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。 他如饥似渴,不断朝后翻阅,看到关键时刻,却又没了。 他连忙抬起头来,瞪眼道:“后面的呢!快给老朽看!” 周元笑道:“你倒催起更来了,别忘了我是来谈生意的,老掌柜,说说价格吧!” 老掌柜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以前没人这么写过,人们喜欢的是传记,是侠义小说,哪有把历史写成演义的。” “你这个书吧,不错是不错,但这类题材以前是没人写,也没人看的。” “我们墨韵斋惜才,可用五十两银子,买断此书。” 周元站了起来,道:“我还是去隔壁的听雨轩看看吧。” 这老头在我面前装起来了,还什么没人看,你爹我玩这个的时候,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。 “慢着!” 老掌柜摆了摆手,给他把茶添好,淡笑道:“元易真人是出家人,或许不知道行情,五十两银子在业内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。” “正因为我们识货,才给这么多啊!” 周元当然是提前做了功课的,五十两银子对于一些小刻坊来说,算是极高的价格。 但对于墨韵斋这种大刻坊来说,连中位数都达不到,这边的普遍成交价都在百两银子左右。 百两银子什么概念呢,足够云州城的一户普通人家,舒舒服服生活一年了。 但对于周元来说,这点钱填牙缝都不够。 周元缓缓道:“掌柜啊,谈生意要诚心,我不是只在山上修道的傻道士,城里的读书人我可认识不少。” 老掌柜点头道:“是是是,这本书自然是极好的,加上这首词,足够值百两银子了,为了表达我们墨韵斋的诚意,我们愿意给到一百二十两银子。” 周元没心情跟他扯淡了,直接道:“一千两银子,外加四成的抽成。” 这句话差点没把老掌柜的心脏给吓停,他颤声道:“你…元易真人,你是在开玩笑吧?一千两银子,你知道我们要卖多少本书才能收回成本吗!” 按照这个时代的纸张和印刷成本来说,一本三十页的书的成本需要七两银子。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,意味着一本书的售价基本上会超过十两,穷人是根本买不起的。 所以家中有点钱的才能买书,穷人识字都做不到,只能去听说书先生讲书了。 一千两银子,需要卖一百本才行。 事实上,一百本也就是这年头一本书的大致销量了,除非是火爆款,否则不会超过这个数字。 墨韵斋发售一部书的所有盈利,也就几百两银子而已。 周元笑道:“掌柜的,你是对我的书没信心,还是对墨韵斋没信心呢?” “一千两银子根本不是我的目标,这只是我想要看到墨韵斋的诚意而已。那盈利的四成抽成,才是我的真正想要的。” 掌柜的冷冷道:“元易真人真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吗?哼!一千两银子!我们可以买断十本书,更别提抽成了。” 周元道:“这样吧,掌柜的,你把这手《临江仙》传出去,就说这是新小说的序词,接受预定。” “我敢保证,不出三日,你起码会收到五百本以上的预定。” “五百本,足够你们盈利数千两白银了。” 掌柜的哼道:“五百本?你知道整个云州能买得起书的家庭,也就几千户吗!” “几千户人,便有五百户买你的书?你以为你写的是什么宝贝呢!” 周元收起了稿纸,淡笑道:“三日后,我会再来。但那时,我要的是三千两。” 他站了起来,大步离开墨韵斋。 说实话,周元是有信心的,真正好的小说,在这个时代是稀有品。 《三国演义》卖个几万册都不是问题,虽然会随着销量增加而降低售价,但墨韵斋至少可以凭借这本书赚几万两白银。 这意味着,这是他们几年的总盈利了。 而自己,也算是拿到了第一桶金。 三天啊,还需要一些耐心,正好可以去安排一下其他的事。 周元回到家,直接道:“紫鸳,去把后厨的明瑞给我叫来,告诉他,以后跟着爷混了,别去后厨了。” 紫鸳心情似乎很一般,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便去叫了。 周元也没闲着,拿出纸笔,细致地画了一幅画。 明瑞只有十六岁,一直在赵府后厨做墩子,据说刀工不错,对厨艺也有所了解,这件事由他去办是最合适的。 “姑爷!” 明瑞还有点不好意思,见着周元就点头哈腰的。 周元眯眼道:“明瑞啊,十六岁了,家里没给说媳妇儿吗?” 明瑞挠了挠头,道:“姑爷,俺家穷,娶不起媳妇儿。” 周元道:“以后跟着爷,保证你有钱娶媳妇儿,现在去替爷办件事。” 明瑞连忙跪下来磕头道:“姑爷有事尽管吩咐,明瑞一定上刀山下火海!” 人生的机会本就不多,明瑞并不蠢,知道自己遇到机会了。 周元把画递给他,眯眼道:“这是武夷山的一种野生香菌,也可称之为香蕈,我要你即可启程,前往武夷山去采购这个东西,要五十斤。” “那边的土著应该看到这幅画,就应该认得出来是什么东西。” 明瑞都懵了:“武、武夷山?这…” 周元淡淡道:“从云州到武夷山,大约是七百里路,来回一千四百里,我给你十天时间。” “你能把东西运回来,老子以后就让你吃香的喝辣的。” 明瑞咬了咬牙,沉声道:“姑爷您放心,明瑞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把香蕈运回来!” 周元点了点头,笑道:“去收拾收拾东西吧,我去给你准备银钱。” 被迫无奈,周元只能再次找到赵蒹葭,要钱。 这免不了被一阵责怪,但也无妨了,事情办好了,她自然乖乖跑来道歉。 第三十五章 衙门命案 明瑞派出去了,《三国演义》也投稿了,布局正在慢慢进行,还需要时间去发酵。 正好没事做的周元,便跟着岳父大人来到了衙门,看看他说的命案是多么棘手。 进了陈尸房,一众人已经到齐了。 除了仵作和岳父大人之外,叶青樱这个小师姐也在,两人也是许久未见,忍不住互相多看了几眼。 碍于有其他人在,倒是也没有很热情的打招呼,点头致意即可。 “这位就是赵大人的贤婿吗?果然是一表人才啊!” 基本的客套话还是有的,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普通的武服,背脊笔直,一看就是身怀武艺。 赵诚引荐道:“这位是王昂王大人,也是我们请来查案的。” 汪汪大人?这有点意思。 周元打了个招呼,才低声道:“验尸结果如何?” 仵作恭敬道:“周公子,死者二十五岁,尚未成亲,平时干些体力活养家,主要是泥瓦活和搬运石材之类的,平日里老实本分…” 周元摆了摆手,打断道:“我是问验尸结果,没有问社会关系。” 仵作微微一愣,随即连忙道:“全身只有一个伤口,从前胸贯入,刺穿心脏,从后背透出。可以很清楚得知,是用剑高手所杀。” 说话间,他掀开了盖着尸体的布,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映入眼帘,那一股恶臭当真令人窒息。 周元仔细看了一眼,才点头道:“明白了,咱们出去吧,这味道真让人受不了。” 众人连忙点头,走出停尸房。 然后周元才长长出了口气,道:“的确是用剑高手所杀,死者平时没有仇家吧?” 赵诚摇头道:“一个底层的劳工,哪有什么仇家,就算有,也不至于引来这种高手。” 王昂也缓缓道:“这种高手往往听命于大人物,或者效力于某个门派、镖局,死者不会有那么大的利益价值,让这种人出手的。” “这也是我们比较苦恼的一点,想不到杀人动机,就无法找到突破口。” 他也是相当专业,继续说道:“这人死于家中,命案现场我们也看了,没有留下任何线索,哪怕是脚印都没有。” “但按照死亡时间来看,是夜间杀人。” 周元想了想,才道:“一个底层劳工,引来一个用剑高手刺杀,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事。” “也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,非是仇杀,非是劫财劫色,而应该是…灭口!” “只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,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事,这种小人物,才会引来大人物的刺杀。” 王昂心中一动,不禁点头道:“分析的不错啊,周公子一句话让我们茅塞顿开,不愧是大才。” 周元笑道:“汪汪大人过誉了,咱么说回案件,基本的判断是灭口的话,那么则说明死者最近参与了一件平时不怎么参与的事。” “调查他最近半个月到底做了哪些事,排除那些平时常做的事,剩下的事,就应该是他的死因了。” “另外,调查他的经济情况,看看他最近是否有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,这也是一个突破口。” “如此排查,我还不信查不出死因来!” 王昂立刻道:“停!等等!周公子,你叫我什么?” 我叫他什么了? 周元疑惑道:“王大人啊!” “那我听错了。” 王昂咬了咬牙,道:“说起这个!我们在案发现场,也就是死者的家中,发现了二十两白银。” 周元身体一震,疑惑道:“二十两?还是白银?” 作为一个底层劳工,死者的收入是很微薄的,能存些铜钱就了不得了,还能存二十两白银,这显然有问题。 赵诚点头道:“的确是二十两白银,看来他最近真的做了一笔大买卖,因此送了命。” 王昂抱了抱拳,淡淡道:“诸位,我就先走了,我要立刻查一查死者最近半个月做了哪些事。” “叶捕头,随我一起吧,还有许多专业问题请教。” 叶青樱瞥了周元一眼,随即道:“不如让周公子陪你去,在这方面,他似乎更加出色。” 王昂不禁看向周元。 周元想了想,也没事做,能结识汪汪大人也是好事,于是便点头答应。 两人一起走出了衙门,便来到了一处酒楼。 酒菜点好之后,王昂便给周元倒了一杯酒,道:“周公子平时喝什么酒?” “我平时不喝酒。” 但周元还是把酒喝了,眯着眼道:“这个就挺不错,应该很贵吧?” “二两银子。” 王昂笑道:“贵是贵了点,但胜在口感极佳,足够烈辣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疑惑道:“哎汪汪大人,我们是出来干嘛的来着?” “好像是查案的。” 王昂说了一句,便开始吃菜,然后沉声道:“走访调查这种小事,我们何须亲自去做,下面的人也要讨口饭吃的,不是吗?” 周元道:“王大人说的有理,不过我身上没钱啊,这顿饭我可请不了。” 王昂脸色一肃,郑重道:“这不是说见外话吗!我再穷不至于请不起周老弟一顿饭吧!” 周元端起酒杯,大声道:“王兄大气!” 两人对视一眼,都不禁笑了起来。 一些默契,不需要言明,心照不宣是最好的。 即使周元不知道对方身份,也明白对方是看中了自己岳父大人,想要谋个好前途,所以拉近关系。 而对于周元来说,结识这样的人并无不妥,或许对未来还有助益。 “我本是金陵人,因上头派到云州来,一干就是十年啊,逢年过节都难回家,算算时间,已有近两年没见老母亲咯。” 酒过三巡,王昂大人自然说出了自己的苦闷。 周元附和道:“为了朝廷,王兄殚精竭虑,鞠躬尽瘁,实在令人钦佩啊!” 王昂摆了摆手,道:“有时候吧,觉得是这样,有时候又觉得这些东西虚无缥缈。钱没搞多少,却已是中年之躯,眼看四十岁了,却终究还没能立下一番事业。” 周元道:“万事总需要机遇嘛,或许这次命案就是王兄升官发财的路子呢。” 王昂大笑道:“周老弟真会说笑,一个命案算什么,云州每年几十起命案呢。” 周元却眯眼道:“命案常见,高手却不常见。” “王兄也是身怀武艺的,你说什么样的秘密,才会逼得那样的高手去杀一个平民老百姓呢?” “这个秘密若是解开,算不算功劳呢?” “到时候往上头给点钱,找人说说好话,这功劳不久成了加官进爵的路子了吗。” 王昂愣了好久,连站起身来,端起酒杯道:“周老弟,若有那一天,哥哥我没齿难忘。” 周元连忙把他拉下来,低声道:“坐着说话,万事不可声张。” 王昂一口喝了口,大声道:“小二,再来一壶!” 第三十六章 轰动江南 走访调查需要时间,查案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,王昂表示有进展再通知周元。 周元也乐得轻松,回家又写了一天《三国演义》,毛笔字不如键盘啊,进度实在太慢了。 但令人欣慰的是,《临江仙》在墨韵斋的宣传下,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云州,立刻引起了云州文坛的轰动。 无数才子争先恐后传播,其范围之广,热情度之高,前所未有。 三天的时间,《临江仙》非但成为云州读书人讨论最多的话题,更传到了湖州、临安、衡州等地,甚至连金陵都有人知道了这首千古绝唱。 整个江南彻底轰动,元易真人的大名传遍两江,而《三国演义》这本还未面世的小说,已经成了无数人翘首以盼的作品。 墨韵斋在江南各地的分店门庭若市,初步估计都有超过两千份预定,这等傲人成绩,可谓是前所未有。 两千份听起来是不多,但这年头识字率低,书籍是奢侈品,单价超过十两银子,这就是二万两白银啊! 出去印刷制作成本和销售运输成本,墨韵斋起码能赚六千两! 而这仅仅是预订! 还有无数人因为没见到书籍质量,还在观望呢。 墨韵斋的高层都疯了,到处找元易真人的影子,却又不敢声张。 因为他们生怕其他刻坊书局抢先一步,把人抢过去。 而淡然自若的周元才刚刚起床,洗漱完毕之后,先是练功打坐,又来了一套体能运动,这才慢悠悠地去吃早餐。 “周元。” 赵蒹葭的神色有些疲倦,顶着两个黑眼圈,声音罕见有些温柔。 周元反而吓了一跳,不对啊,我家娘子最近几天应该对我成见很大才对,怎么突然温柔起来了。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! 他连忙赔笑道:“蒹葭吃饭了吗?今天怎么没出门?” 赵蒹葭心情有些复杂,凝月的事让她觉都睡不着,这几天找了好多人,却都没有真正解决问题。 为此,她昨晚又忍不住找到了爹爹,得到的答案却是——“蒹葭啊,你是已婚之妇,遇到过不去的事情,首先应该要找自己的夫君,让他帮你解决。” “元儿是聪明人,或许他对此事已经有答案了呢?你啊,是当局者迷。” 赵蒹葭总觉得父亲的话在暗指什么,所以专门来找周元,而且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,保持自己的温柔。 虽然…看到这张吊儿郎当的脸,她还是有点气不打一处来。 “周元,帮帮我。” 赵蒹葭罕见地主动拉住周元的手,楚楚可怜道:“帮帮凝月好不好?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,连阮芷的父王都不帮忙,我们三姐妹只能靠你了。” 周元挠了挠头,道:“你…我有点乱,你让我缓缓。”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,周元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,略有些刁蛮的赵蒹葭小姐姐,竟然变得如此温柔,还真是让人无法适应啊。 周元道:“你叫我什么来着?” 赵蒹葭连忙道:“夫君!帮帮我们嘛!” 声音竟然好像在撒娇! 原来我老婆撒娇的声音这么好听,简直骨头都酥了。 周元长长出了口气,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,捏了捏蒹葭老婆的小手,道:“你啊,这段时间就好好陪着凝月吧,别让她想不开就好。” “其他的事不用担心,船到桥头自然直啊!” 赵蒹葭愣了一下,疑惑道:“然后呢?” 周元道:“什么然后?” 赵蒹葭急道:“不是,你的办法呢?你的行动呢?难道这句话就把我打发了?” 事因密成,语因泄败,事关重大,周元可不敢掉以轻心。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件事情,不允许失误,更不允许失败。 他只能笑道:“蒹葭啊,不要急嘛,婚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?到时候再说。” 赵蒹葭哪里能不急,当即道:“你显然在敷衍我,周元,凝月也是你的朋友啊!” “这几天我与她相处,她总是对你有很高的评价,你真的可以置之不理吗?” 我老婆就是义气!我很赞赏你这一点! 周元道:“哎呀我还有事,就先不说了,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凝月。” 说着话,他便直接跑了出去。 赵蒹葭看着他的背影,用力跺了跺脚,最终叹息道:“唉…本不该对他抱有期望的。” …… “掌柜的,泡茶!” 周元大摇大摆走进了墨韵斋,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。 而下一刻,老掌柜连忙跑了过来,激动道:“我的老天爷,元易真人啊,您老人家可算是现身了啊!” 周元笑道:“怎么?现在想要稿子了?那天可是你自己不收的。” 老掌柜连忙道:“那天是老夫猪油蒙了心,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了,快快,我马上给你取一千两现银,稿子带了吗?” 周元微微眯眼,轻声道:“一千两?我说过了,我三日后登门,就该是三千两白银了。” “哎,别忙着拒绝!” 看老掌柜变了脸色,周元补充道:“江南书局那边可在到处打听我,他们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呢,老掌柜,你可别把我气走了。” 这句话把后路全部给他堵死了,老掌柜愣了好久,才无奈叹了口气,道:“元易真人请跟我上楼吧,我家主子从昨日就在这里等你了。” 周元站了起来,跟着他大步朝楼上走去。 这是一个私密的会客厅,精致的座椅还配着软垫,茶台很是高级,熏香味道正好,不浓不艳,淡雅清新。 一面雕花镂空屏风,挡住了玄关和内厅,可以看到对面正坐着一个白衣女子,但却只能看到大致轮廓,看不清容貌和身形。 “元易真人,带稿子了吗?” 声音很平静,而且具备一定的威严,看来是久居上位,自有一番气场。 但这气场唬一唬平常的读书人还行,对于周元来说这啥也不是,前世经历的太多了。 “我还是很有诚意的,稿子肯定带了。” 说到这里,周元轻笑道:“三千两,加四成的抽成,这是我的条件,对于墨韵斋来说,应该是刚好可以承受的价格。” 女子淡淡道:“我们可以给六千两,但不接受抽成。” 周元皱眉道:“六千两都舍得,抽成却舍不得?说实话,就算是抽四成,我也不认为总价值会超过六千两。” 女子道:“银钱是其次,规矩很重要,有了先例,以后恐怕人人都想要抽成,这不符合墨韵斋的长期利益。” 周元想了想,疑惑道:“没有商量的余地?” 女子轻轻道:“我亲自来云州,是带着诚意的,请元易真人相信我的话,不行就是不行,没有余地。” 周元沉默了片刻,才笑道:“只要是生意,都可以商量。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,我也为你们长期利益考虑一番。” “五千两白银,外加五千份订单以上的销售额,四成的抽成。” 说到这里,周元眯眼道:“这个你没有理由拒绝了,五千份订单以上的销售额,本就不是其他书可以达到的,不影响你未来的规矩。” “而且《三国演义》都能卖到五千本以上了,则说明墨韵斋在口碑方面已经赚大了,又有什么不能抽的?” 沉默。 屏风后面是良久的沉默。 最终,女子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元易真人,如果以后有兴趣,请来临安府墨韵斋找我,你是个出色的商人。” 周元笑道:“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,姑娘怎么称呼?” 女子轻轻道:“不告诉你,算是我这次谈判失败的小脾气。” 周元乐了,这姑娘倒是有意思。 第三十七章 灭口之案 周元走出了墨韵斋,面色淡然,看着两个大箱子被搬上了马车。 然后他才缓缓坐上马车,当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妈的!发财了发财了! 五千两白银啊!靠!老子再也不会缺钱了!再也不用问自家老婆要钱了!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,大吼道:“快!到赵府!” 这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,周元相信墨韵斋那个女人肯定派人跟着自己,但无所叼谓了,身份暴露又怎么样呢,反正对方不会公开。 至少钱到手了!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啊!和凤鸣楼斗,怎么能连基本的启动资金都没有呢! 周元兴致冲冲回到家中,却恰巧撞到老岳父赵诚。 “元儿?你这是抬的什么东西?” 赵诚满脸疑惑。 周元挠了挠头,笑道:“去搞了点钱回来,咳咳,到时候看能不能用得上。” 赵诚点了点头,缓步走了过来,打开箱子一看,愣是吓了一跳。 他看向周元,面色严肃道:“此事其他人知道吗?” 周元道:“目前就我知道,还没来得及告诉蒹葭和岳母大人。” “噢…” 赵诚连忙抓了几锭银子揣进怀里,压着声音道:“孝敬我一百两,最近你岳母管得严。” 周元忍不住笑道:“实在不行再拿点儿?” 赵诚正色道:“你的钱自己留着,用在关键的地方,这一百两也够我花一阵子了,对了,此事不要告诉蒹葭和你岳母。” 周元当即道:“岳父大人放心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” 赵诚笑道:“还是贤婿懂事啊!” 说到这里,他突然道:“正好,跟我去一趟衙门,案情有了变化。” “什么变化?” 赵诚道:“又死了十多个人,死法一模一样。” 周元身影一震,顿时皱起了眉头。 …… 陈尸房内,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,一夜之内死了十多个人,无论放在哪一年,都算是惊天大案了。 王昂拳头攥得紧紧的,沉声道:“昨天我们走访调查了之前死者的工友,可能是惊动了幕后的一些人,以至于死者的四个工友被杀,同时被灭了满门。” “上至六十多岁的老人,下至五岁的孩童,全部被杀,共计十七人。” 周元倒吸了一口凉气,被灭满门,老幼皆杀,凶手这是发疯了啊! 赵诚冷冷道:“元儿之前的判断是对的,幕后之人一定在掩盖什么惊天大秘,这些被灭口的应该都是参与者。” 叶青樱也是脸色发白,眼中蕴藏着愤怒,咬牙道:“其中一人身上不止一处伤口,房内有搏斗的痕迹,双手老茧厚实,应该是常年握刀。” “他本身有武艺在身,所以凶手没能一击毙命,但最终还是将其杀死。” 说到这里,她微微顿了顿,看向了赵诚。 赵诚点头道:“今日午时,薛家派人过来,询问详细案情,那位死者当是一个老兵。” 王昂神色微变,低声道:“是薛长岳当年的亲卫?那麻烦了,如果不尽快破案,万一闹起来,事情就瞒不住了,恐怕要惊动临安府啊!” 赵诚道:“这正是我担心的,薛长岳的信都已经送到我手上了,表示很关心这件事,说需要给他的兄弟们一个交代。” 说到这里,他苦笑道:“我可不想这个老瘸子拄着拐杖跑到衙门来闹,那不太好应付的。” 叶青樱疑惑道:“什么亲卫?” 王昂道:“叶捕头你有所不知,薛长岳当年可是大同总督,节度大军六万,从二品武将,权势滔天。” “兵败之后,被贬回乡,但手底下八十亲卫可是寸步不离,也跟着回到了云州。” “刚才所说的死者,便是亲卫之一。” 他摇头叹道:“要是这闹起来,以薛长岳身份的敏感…” 说到这里就够了,足够众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。 周元倒是有些意外,王昂怎么会这么详细地去给叶青樱解释薛长岳? 自己这个二师姐,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吗? 她不就是白云观的孤儿,师尊的徒弟吗? 周元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,所以也没有急着发表意见。 倒是赵诚沉声道:“元儿,你对破案是有心德的,这时候不能藏拙了,事情恐怕要早点解决才行。” 周元想了片刻,才道:“案件的核心是灭口的理由,我们需要从这个地方入手调查。” “除去受连累的家人,关键的死者有五位,应该都是直接参与了一件隐秘的事。” 他看向王昂,道:“王大人,最初的死者,半个月的行踪查清楚了吗?” 王昂点头道:“查清楚了,没有任何蹊跷之处,依旧是早出晚归。白天在城北一处宅子务工,帮助其修建花园,晚上回屋睡觉。” “此人作息简单,很好查证。” 周元想了想,才道:“另外四个死者,都是他的工友?也都在帮忙修建花园?” “不错。” 周元直接道:“把城北那处宅子的苦工、监工和参与建设的人,全部抓到衙门来问话。” “我要查清楚这五个关键人物的活动轨迹,判断出他们参与隐秘事件的时间,从而判断事件的性质。” 王昂沉声道:“已经抓起来了,今日上午便进行了审问,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” 周元道:“带个消息灵通的上来,我再问问。” “跟我来吧!” 于是一行人直接朝监牢走去。 来到一处牢房门前,王昂才道:“他叫刘二,是城北大宅的监工,知道每一个人的情况。” 那刘二人都是懵的,发生了这么大的事,被抓起来,胆子都吓破了。 看到周元等人,就立刻跪了下来,大喊冤枉。 周元沉声道:“别叫了,我问什么,你答什么,若有犹豫便是撒谎,到时候免不了大刑伺候。” “回答我!大宅建设,夜晚是否有人留守!” 刘二连忙道:“有的,每晚四人留守,轮流看管物资,否则万一被盗贼偷了那就亏大了。” 周元道:“你们总共有多少人!” “三十六人!加上我三十七人!” 周元眯眼道:“每晚四人,总共三十七人,那么最近十日一定每个人都有留守过一日。可有人换班或者请假?” 刘二苦笑道:“大家都是苦命人,靠这个吃饭呢,哪敢换班请假啊!巴不得多守几夜,多赚点钱呢。” 周元道:“白天有人请假吗?” “没有。” 周元心中已有了分寸,随即道:“毛阿七、沈文才、大狗、铁栓子和瘦猴子,这五个人有同时不守夜的时候吧?分别是哪几天?” 听闻此话,王昂和赵诚都眼睛一亮。 叶青樱则是一脸迷茫,她还没意识到其中的信息。 “有有!” 刘二连忙道:“因为是我负责排班,所以我清楚得很,初三、初八、十一,这三天都没有他们其中任何一人。” 最近十天,有三天没有这五个人。 意味着,这五人参与神秘事件,一定就在这三天的其中一天。 而今天是六月十五! 周元眯眼道:“这样的大事,如果对方早已有了灭口之心,那么办完事第一时间,就会选择灭口。” 赵诚当即道:“第一个死者毛阿七,死亡时间是六月十二夜晚!” 王昂道:“可以确定了,他们一定是在六月十一的那晚,参与了什么事情。” 周元沉声道:“需要五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情,而且这五个人是苦工,则说明一定动静不小。” “王大人!查!派出足够的人手,详细调查各大街道的住户,问一问六月十一的夜晚,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。” 王昂深深吸了口气,竖起了大拇指,道:“周公子,神机妙算啊!佩服,佩服!” 第三十八章 羞辱 六月的天气总是很好,阳光透过纸窗,照在了周元的脸上。 他将新写好的《三国演义》后续章节收好,便伸了个懒腰,到小院之中开始锻炼。 半个时辰之后,已是日上三竿,随便冲了个凉水澡,便看到赵蒹葭走了进来。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长裙,长发披在身后,用一根丝带缠绕,很有淑女范,又带着淡淡的知性意味,气质顿时就出来了。 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似乎发光,精致的五官宛如妙笔丹青画出。 周元不禁有些感叹,“蒹葭”二字之美,用在她身上真是合适啊。 “去不去薛府?” 赵蒹葭的声音有些冷淡。 周元点头道:“我穿个衣服,打扮一下。” 赵蒹葭哼了一声,不禁道:“你还打扮一下?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呢,凝月妹妹都那样了,你还有心情打扮。” 女人总是这样的,会把情绪代入每一件事情上,就换套衣服她都能扯到这里来。 你不也打扮得精致无比嘛! 当然,这种时候反驳是没有意义的,因为即使你讲赢了道理,也会被对方攻击态度有问题。 所以周元并不搭理,只是穿好了衣服,便跟着赵蒹葭上了马车。 一路到了薛府,赵蒹葭常来,便不必通报,直接进去。 刚来到院落中,两人的表情便不对了,只因他们发现院中多了很多仆从和绑着红花的大箱子。 一个个人,都穿得喜气洋洋的。 “别告诉我徐家今日过来下聘礼了。” 赵蒹葭的声音都在颤抖,这显然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。 两人一路到了大厅,果然发现大厅坐满了人,右侧上座的赫然便是一个翩翩公子。 身穿白衣,手持白扇,羽扇纶巾,面容如玉,端得是风流倜傥模样,举手投足间自有书卷气息。 “还真是下聘礼来了!” 赵蒹葭咬了咬牙,攥着拳头道:“那个白衣服的可能就是徐光臣了,临安府著名的大才子,州试第一的举人呢,徐大会元。” 周元微眯着眼,道:“纳妾而已,还需要下聘礼?” 赵蒹葭变色道:“周元你什么意思?凝月妹妹连下聘礼的资格都没有吗!” 女人就是喜欢情绪化,这让周元一阵头疼。 但赵蒹葭还是补充道:“估计是两家商议的结果,让薛家维持一点点体面。” 两人来到大厅,依旧行礼。 薛长岳久居病床,没有出面今日之事,依旧由薛夫人主事。 看到赵蒹葭,薛夫人倒是摆出了好脸色:“蒹葭侄女儿别客气了,是来看凝月的吗?这丫头早上的时候还念叨你呢。” 赵蒹葭面色平静,沉默了片刻,突然道:“夫人,你将凝月卖了多少钱?” 此话一出,热闹的大厅一瞬间宛如冰窖,所有人的面色都被冻结。 唯有周元诧异地看向赵蒹葭,心中多少有些感慨。 我家娘子果然坐不住了,想要撕破脸做最后的努力了。 周元是很欣赏赵蒹葭这种态度的,为了朋友,不惜身份和名节,也不惜得罪长辈,得罪势大的徐家,这是一种非凡的勇气和善良。 以至于,周元此刻都认为她有着无限的魅力。 “胡说什么!” 薛夫人率先打破瓶颈,大声道:“蒹葭!今日有贵客到此!不许无礼!快去看凝月吧!” 她亦然不敢太得罪眼前这个状元的女儿。 赵蒹葭却是寸步不让:“夫人,凝月何等温柔淑良,又有才华在身,从不乖张任性。” “她做错了什么?竟换来如此凄惨下场!” 薛夫人道:“嫁与临安徐家,何来凄惨之说。” 赵蒹葭沉声道:“说是婚假,实乃买卖耳!” 说完话,她霍然看向徐光臣,咬牙切齿道:“姓徐的,亏你还是读书人,竟做得出以钱压人的无耻行径!” “仗着家中底蕴,逼迫他人之女为妾,往圣若有眼,必让你殿试不中,名落孙山。” 最后这八个字,可谓是狠辣,硬生生打中了徐光臣的七寸。 有两个老人已经站了起来,忍不住怒骂出声。 赵蒹葭与之对垒,却是越说越心痛,最后已是眼眶通红。 “人在做,天在看,你们会遭报应的!” 她说完话,狠狠瞪了周元一眼,咬牙道:“你是活着还是死了?我一人据理力争,却怎不见你说一个字?” “诗会郊游,你不是很能说吗?现在哑巴了?” “周元,我早已不奢求你金榜题名,但你却懦弱得像个奴才。” 场中寂静无比,赵蒹葭似乎心如死灰,惨然笑道:“我与凝月,谁又来可怜谁呢,不过都是悲哀的女子罢了。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她擦干眼泪,捂着嘴朝后院跑去。 这里,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。 “啪啪啪!” 直到此刻,寂静的厅堂,才响起突然的掌声。 周元一边鼓掌,一边看向四周众人,笑道:“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家娘子说得好吗?我认为她真的太棒了,我是真喜欢这个姑娘了。” 薛夫人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,干脆把气全部往周元身上撒。 “她都走了,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!一个赵家的赘婿,身份与奴仆无异,竟也敢在此聒噪!” 周元压根不理他,而是看向徐光臣,眯眼笑道: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你徐家未免太过天真。” 徐光臣俊美的面容上,涌出了轻蔑的笑意。 他轻声说道:“薛夫人说得没错,你没有在这里聒噪的资格,一个赘婿而已,过好自己悲哀的一生吧,别凑过来耸鼻子,当心我叫人把你当狗撵走。” 周元道:“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。” 徐光臣缓缓道:“我是什么身份?你是什么东西?与你多说一句话,我都嫌丢脸。” 说到这里,他站了起来,走到了周元的身旁。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:“据说你与凝月颇有些暧昧?来这里为她出头?你配吗?” 周元道:“你想说的只是这些?” 徐光臣轻轻道:“当然不止,我想说的是,把她带回临安之后,我会把她当一条母狗,给我端茶递水、洗衣做饭。” “我想怎么虐待她,就可以怎么虐待她,我想打想骂,全凭一个念头。” “而你,又能怎样呢?” 说完话,他回到座位上,摆了摆手,道:“赶出去!” 周元没有被赶出去,他是自己走的。 他没有与徐光臣吵下去,因为最开始他就不是来吵架的。 来到这个世界四个多月了,他并没有真正愤怒过,但此刻他怒火冲霄。 他知道刚才徐光臣的话,只是故意气他而已。 但他无法忍受! “我的凝月,不该被这样侮辱。” 周元自言自语,走出了薛府。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,他沉默了片刻,突然转身往回走去。 第三十九章 老兵之怒 周元大步回头,走到了薛家门口。 两个守卫还以为他有事,于是也并未阻拦。 谁知道周元却停了下来,看向其中一个光头的刀疤脸,缓缓道:“守门哪里需要两个人,要不你跟我走一趟?” 刀疤脸的手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刀柄,沉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 周元瞥了他的刀一眼,道:“别那么激动,跟我走一趟吧,我要问你一些关于铁栓子的事。” 听到这个名字,刀疤脸身影一震,当即道:“你知道内情?” 周元道:“我与王大人、赵大人共同协查此案,如果你想早点找到凶手,就配合我。” 刀疤脸攥紧了拳头,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,便跟着周元走去。 两人走到斜对面街道的一处茶肆坐下,周元却没有点茶,而是来了一壶好酒,又点了几个小菜。 他淡淡道:“边吃边说。” 刀疤脸面色冷峻,一字一句道:“我不喝酒。” 周元笑了笑,道:“喝不喝随你,怎么称呼?” “老管。” “老管是吧?你还有家人吗?如今生活如何?” 管天赐眉头紧皱,沉声道:“这与案情何干?” 周元道:“如果你想我们早点查到真凶,为你的兄弟报仇,就别那么多问题,最好老实回答。” “我是薛凝月的朋友,是赵大人的女婿,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身份,不必防备至此。” 管天赐哼了一声,道:“这年头有心机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。” 但他的确是很在意兄弟的死,几十个老兄弟,当年是何等呼风唤雨的存在,现在却凋零成这般模样了。 “我家里还有三口人,儿子儿媳,还有个小孙女儿。” 周元道:“你儿子如今在做什么?” 管天赐道:“帮薛府处理一些杂务。” 周元点了点头,轻轻道:“当年薛长岳节度大同,手下精兵数万,可谓镇压一方。” “谁曾想啊,十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大同总督,竟然落得这步田地。” 管天赐变色道:“将军何等样人,岂是你可以编排的!有事说事,没事我就走了!” 周元眯眼道:“何等样人?我看他不怎么样。” 管天赐双目已经燃火,作为老兵,他们生怕惹事,从来低调。 但薛长岳是他们底线,谁敢触碰,他们就敢拼命。 而周元继续道:“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吗?呵!” “他若真是个英雄,那你们这一百多个亲卫,怎么没有一个人念着他的好?怎么都巴不得让他死?” 管天赐大吼道:“你胡说什么!我们兄弟就是将军的手足!随时可以为将军而死!” 周元道:“所以他就该养着你们!每年花上千两白银养着你们!手头上没有钱了,便卖女儿养着你们!” “你们算什么手足兄弟?把自己的残疾大哥逼得卖女儿,逼得薛家没有活路!” 这一番话,让管天赐彻底变了脸色。 他腾地站了起来,颤声道:“你、你说什么!” 周元道:“你别说不知情,薛家夫人并无经商之能,当年的家底几乎快耗干了,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。” “但为了养你们这些兄弟,他们没有办法啊,于是…他们只能把薛凝月卖给徐家,换取利益,继续养着你们。” 管天赐大吼道:“胡说八道!老子打听了,徐家是临安府的大家族,配得上小姐!” 周元淡淡道:“但薛凝月这次去,是做妾。” 一个“妾”字,让管天赐当即浑身巨颤,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元,瞪大了眼睛。 周元道:“因为凤鸣楼的冲击,薛家的白烟楼快经营不下去了,一旦倒闭,薛长岳哪里找钱来养你们?” “所以啊,他为了自己的兄弟,把女儿嫁给凤鸣楼的少爷做妾,祈求对方施舍银钱。” “老管,据我所知,薛凝月从小就把你们当叔叔吧?对你们还不错吧?” “你们这些兄弟的,就这么对大哥的?你们这些做叔叔的,就这么对侄女儿的?” “你们真义气啊!你们真慈爱啊!” 这一番话,如刀一般刺进了老管的心脏。 他面容扭曲,攥紧了拳头,直接转身离开。 如果这是真的,他一定要做些什么! 他想起了很多事,尤其是凝月丫头,从小一口一个“管叔叔”,叫得无比亲热。 这些老兄弟,有谁不喜欢小凝月的? “滚回来!” 周元突然怒吼道:“如果你想救人!你就回来!这不是你一个人去闹就能解决的!” 管天赐站在了原地,身体都是僵硬的。 周元道:“你回去准备做什么?大闹一场,让薛长岳下不来台?让此事传出去,令他遭受天下谩骂?” “还是说,你们打算让薛凝月声名扫地?” 管天赐咬了咬牙,又猛地坐了回来。 他打开酒壶,大口大口喝了起来。 脸色变得涨红,管天赐看向周元,一字一句道:“帮她!帮帮凝月丫头!” 说到最后,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 如雕塑一般的脸上,只有哀痛和苦涩。 周元沉声道:“听着,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,白烟楼面对凤鸣楼的冲击,快经营不下去了,所以薛家出此下策,嫁女为妾,只为求一条生路。” “造成今天这个后果的主要原因有几个,首先是你们这上百个亲卫连同家属,每年至少花销数千两白银,数目太大了,其次是薛家也没有经营之能。” “无论如何,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,你也看到了,徐家的人抬着箱子已经到了。” “现在去闹,除了伤害两家脸面之外,没有任何用处。” “你想我帮忙,就得配合。” 管天赐吞了吞口水,心中憋着怒火,道:“怎么配合?” 周元道:“你在亲卫之中,地位如何?说话管用吗?” 管天赐当即道:“我是亲卫长!当然管用!” 周元沉声道:“我需要你安排其他亲卫及其家属,将一个消息传播出去,要不着痕迹地传播出去。” “我要这个消息,瞧瞧传到凤鸣楼的耳朵里,你明白吗?” 管天赐道:“不明白。” 好家伙,果然智谋堪忧。 周元道:“我详细跟你讲,这件事你要严格保密,这将直接关系薛凝月和薛家的未来。” “同时,也关乎你们的荣辱。” “因为如果我们无法阻止这一切,你们就是吸薛家鲜血的蛀虫,逼得薛长岳卖女的罪犯。” 最后这句话,让管天赐额头青筋暴起。 他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道:“你说,我保证做得到!” 第四十章 我不会让她输 新的一天,周元同样起的很早。 打坐修道,锻炼力量体能,吃早餐,一切按部就班。 然后他便在门口,堵住了出门的赵蒹葭。 “什么事?没事别烦我。” 赵蒹葭面色冷漠,显然已经对周元失望至极。 周元笑道:“去看凝月吗?要不一起?” 赵蒹葭不禁冷笑道:“一起?你也配去看她吗?凝月妹妹如今都快撑不住了,我也没见你表个态啊?昨天薛家大厅,你连屁都…” 她止住了,她不愿说这种脏话。 她只是觉得悲哀,悲哀于自己和凝月的婚姻,悲哀两人的命运。 周元老脸皮厚,也不在意赵蒹葭说什么,只是轻笑道:“我有事要见凝月,正好和你一起。” 他不给赵蒹葭反驳的机会,率先钻进了马车。 赵蒹葭咬了咬牙,走上马车坐了下来。 她脸色很不好看,强行压制着情绪,道:“周元,我想了很久,我认为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,等父亲忙完这段时间,便合离吧。” 周元疑惑道:“怎么又提合离了?我们不是约法三章么?” 赵蒹葭道:“约法三章取消吧,没意义了,我可以忍受和一个平庸的人假扮夫妻,却无法忍受和一个懦弱的人生活在一起。” “不过你放心,我会让母亲给你一笔钱,让你最近两年衣食无忧。” “就三百两吧,当初你给我拉的赞助,我还给你。” 周元想了想,道:“这件事由你来决定吧,你见识比我多,想法一定会比我周全,我听你的。” 赵蒹葭便不再说话,闭目养神。 一路来到薛府,进了薛凝月的房间。 周元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,一股药味,实在不好闻。 但窗户开着,阳光透进来,不至于让人窒息。 “凝月妹妹!” 赵蒹葭走了上去,来到床边,握住了薛凝月的手,道:“你好些了没?怎么脸色更差了?” 周元心中也是一阵叹息,凝月脸色苍白如纸,唇无血色,满脸的憔悴,实在让人心疼。 “周大哥!你来了!” 薛凝月轻呼了一声,便要连忙坐起来。 周元摆手道:“就躺着吧,何必在乎那些礼数。” 薛凝月勉强挤出笑容,虚弱道:“对不起周大哥,凝月失礼了。” 周元笑不出来。 穿越到这个世界这般久,凝月是最相信他的人,也是最尊重他的人。 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,周元心中只有酸楚和苦涩。 他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病怎么又加重了?婚约之事,你还打算瞒着我?” 薛凝月脸色无比黯然,眼眶都有些红了。 她低声一叹,轻轻道:“对不起周大哥,凝月并非有意隐瞒,只是不想用这种琐事烦你。” “周大哥,你有才华在身,胸中自有丘壑,是做大事的,凝月不想把你卷入这种无耻的纷争之中。” 哈哈哈哈!才华?丘壑?做大事的? 凝月啊凝月,这天下四海,大晋黎庶,千千万生命之中,或许也就只有你这般看重我了。 周元道:“蒹葭,我和凝月单独说说话,你先出去吧。” “???” 赵蒹葭满脸疑惑。 和凝月打招呼,凝月却理都没理,直接喊周大哥。 现在周元又让自己出去? 这两人在搞什么? 赵蒹葭下意识看向薛凝月,道:“凝月,你要和他单独说话?” 薛凝月迟疑几秒,才轻轻道:“周大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。” 赵蒹葭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没把昨日大厅周元的表现说出来。 她不想做背后嚼舌根的女人,她只是道:“若是周元说话气你,你便喊我进来!” 说完话,她狠狠瞪了周元一眼,道:“不许欺负凝月!” 待赵蒹葭出去之后,周元才拉住了薛凝月冰凉的小手,低声道:“傻姑娘,身体是自己的,怎么能这般自暴自弃。” 薛凝月微微一笑,道:“让周大哥担心了,我…我也不想的,身子不争气。” 周元道:“来,坐起来,我给你传输内力。” 即使再忙,周元都坚持每日打坐修炼,并锻炼体能,内力与日俱增,逐渐雄浑。 “不了,周大哥。” 薛凝月脸色依旧苍白,摇头道:“我这身子,怕是好不了了,怎能总是麻烦周大哥。” “听话!什么事都比不上身体。” 周元的语气不容置疑。 薛凝月微微颔首,心中涌起一股柔情,她总是无法拒绝周元。 周元将她扶了起来,盘坐在她身后,双掌抵住后背,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。 这力量炙热又充满活力,一瞬间让薛凝月不禁呻吟出声,全身似乎都暖和了起来,精神也好了许多。 可这力量,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享用了。 将来为他人之妾,端茶递水,挨打受骂,再不复今日之温暖了。 想到这里,薛凝月心中就不禁绝望,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。 她颤声道:“周大哥,忘了我吧。” 周元轻轻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?” 心中早已演练了无数次离别的话语,但真正说出这样的话时,却是如刀割一般。 薛凝月的泪水完全止不住,身体都颤抖了起来。 她哽咽道:“我…何必记得我呢?我其实什么都没做,只是诗会那天,脑子一热,前来送别而已。” “我也并不出色,我家室比不过阮芷,相貌和才华也比不过蒹葭…” “我很普通,不值得周大哥垂青的。” 这种傻话,还真是傻姑娘才会说啊! 都市狗血剧,或者恋爱仙侠剧,才会出现这种傻子角色吧! 但周元却眼眶发酸,有流泪的冲动。 前世叱咤风云,呼风唤雨,却又听过几句真心的话? 身边的人阿谀奉承,是为了权。无数美女环绕,是为了利。 有谁真心待我?有谁爱我之人格,而非其他? 但在这里,有一个傻姑娘,把我这个一无所有的赘婿当成宝。 哈哈,她真幼稚啊! 但我愿意给她我所能给的一切! 我不会让她输! 周元将柔弱的凝月揽进怀里,低声道:“徐光臣会来看你吗?” 薛凝月闻言,泪水更是绷不住。 她点头道:“每日都来,装模作样的,我未曾见他。” 周元道:“下次他再来,便见一见他。” “态度高傲一些,并表示你们薛家的白烟楼,已经找到了求生之道,让他不要得意。” 薛凝月喃喃道:“什么?周大哥,这是…” 周元打断道:“听话,照我说的做,相信我!” 薛凝月重重点了点头,道:“我知道了,周大哥。” “然后,照顾好自己的身体,不要自暴自弃。” 说到这里,周元郑重道:“凝月,你记住,只要我不让你嫁给徐家,就没人可以让你嫁!” 薛凝月猛然转身,看向周元,双目瞪大。 第四十一章 案情大进展 屋外的动静传来,周元给凝月使了个眼色,便跳下床去,大步走出。 于是,他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徐光臣,正和赵蒹葭唇枪舌剑,互不相让。 “哦?还有一个呢。” 徐光臣看向周元,眯眼道:“这位赘婿奴才,是谁邀请你进我家凝月的房间的呢?你不认为,以你的身份,根本不适合出入这样的场所吗?” 赵蒹葭当即脸色一变,挽住了周元的胳膊,冷冷道:“他是我挚爱的夫君,什么叫赘婿奴才?嘴巴放干净点!” “另外,我们都是凝月的朋友,凭什么不可以来?” “姓徐的,你别忘了,你还没有娶凝月,别动不动就是你家的。” 徐光臣轻蔑一笑,淡淡道:“你既是已婚之妇,怎却未曾盘发?” “你!” 在这一点上,赵蒹葭实在无法反驳。 周元这才轻轻道:“小徐啊,别太得意了,事情还没发生,你怎么知道你稳了呢?” 说完话,他便拉着赵蒹葭大步离开。 徐光臣眉头紧皱,看着周元的背影陷入沉思。 这两人来见薛凝月,是在商量什么? 为什么一个身份低微的赘婿,竟敢让我别得意? 怀着疑惑,徐光臣敲了敲门,道:“凝月,我来看你了。” “进来吧。” 薛凝月平静的声音让徐光臣眉头一皱,他只是过来做个模样,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允许进去了。 难道他们刚才真的商量了什么事,才导致薛凝月态度的转变? 徐光臣沉默了片刻,大步走了进去。 大约半刻钟,他便沉着脸出来,脸上的疑惑更深了。 怎么连薛凝月,都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样子? 想到这里,徐光臣对身旁的小厮说道:“派人去查一查,最近白烟楼是不是有什么异动,隐秘一点。” “是。” 随着小厮的离开,徐光臣才眯眼道:“跟我玩,你们也配?” …… “再说一遍嘛!” 马车上,周元嬉皮笑脸道:“蒹葭你别不说话啊,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,就那个,挚爱的夫君那个。” 赵蒹葭冷漠道:“刚才我只是给你留面子,周元,你别当真。” 周元笑道:“给我留面子?蒹葭你果然还是肯为我着想啊!” 赵蒹葭道:“我不过是讨厌徐光臣而已,另外,在名义上你的确还是我的夫君,我理应帮你出头。” “但是周元,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合离的事,我并没有开玩笑。” 周元摆了摆手,道:“我说了嘛,这件事由你决定,我听你的。” 赵蒹葭闻言,终于忍不住大声道:“周元!你连基本的挽回都不做了吗!你就这么轻视这一段婚姻吗!” “作为男人,你是不是该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?还是说,你根本不想争取我,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!” “听我的?呵!真像是在为我考虑啊!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!” 周元连忙道:“别激动嘛,其实要改变一个人的心,是很不容易的,并非几句话就可以实现,我只是不想跟你吵嘛。” 赵蒹葭气馁一笑,无奈叹了口气,道:“我宁愿你跟我吵,也不愿你像是个随意揉捏的面团,没有一点骨气。” 好了,以后你有外号了,就叫“望夫成龙赵蒹葭”。 周元歪着头道:“真要吵,你也吵不过我啊。” 赵蒹葭道:“原来我说了这么多,是在说吵不吵的事,是吗?” 周元不故意逗她了,于是摆手道:“好了,别纠结这个了,十天之内我给你一个答案。” “现在送我去衙门吧,我看看那边的情况。” 赵蒹葭面色古怪,疑惑道:“最近几天你怎么都往衙门跑?你在帮父亲做什么事?” 周元眨了眨眼睛,道:“朝廷机密。” 大约二十个呼吸后… 周元站在街道上,看着扬尘而去的马车,满脸无奈。 开个玩笑而已,不至于把人赶下车吧! 距离衙门也不远,我不坐车,我走路也行好吧! 今天的衙门很是热闹,又发生了几起官道抢劫案,虽然财物数目并不大,但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。 不过巧合的是,岳父大人刚退堂,王昂大人便到了。 于是三巨头再次会晤,王大人立刻说出来案情的最新进展。 “经过将近两日的严密排查,我们派出了上百人,走访了云州各大街道,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。” “在六月十一日早晨,天还没亮,大概是卯时左右…” “东直道、福安街的百姓,听到了沉重的车轮声。” 说到这里,王昂沉声道:“我们问的很具体,是沉重的车轮声,马车应该是拉了很沉重的物品。” “基于车轮声的时间和地点,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判断,死者五人是帮忙运送了货物,从而遭到灭口。” 周元沉声道:“城门是什么时间开启?” 王昂道:“卯时正刻!” 周元点头道:“那很显然,是运送出城。” 他看向赵诚和王昂,郑重说道:“物品本身必定是违禁物品,否则没必要趁着城门刚打开,路上还没有行人的时候立刻出城。” 赵诚缓缓道:“怎么判断出是违禁物品的?我的意思是,即使是想掩人耳目,未必是违禁物,也有可能是大量的金钱、古董、珠宝。” 周元道:“这就要站在幕后之人的角度考虑了,若是他们自己的财物,没必要搞得什么神秘。” “若是盗取别人的财物,那这么多天,早就有人击鼓报案了。” “最重要的是,若是财物,犯不着杀十几个人灭口。” “托运的东西,必定关乎着更多人的命!” 王昂身影顿时一震,眯眼道:“若是那般重要的违禁物品,就不多了,很容易排查!” 周元道:“我们已经打草惊蛇,排查一旦遇到阻力,恐怕就是真相。” 王昂冷冷一笑,轻蔑道:“阻力?谁敢给我阻力,我就敢要他狗命!” 直到此刻,赵诚才轻轻道:“元儿,你或许不知,王大人正是锦衣卫驻云州分部的百户长官。” “天子爪牙,圣君衣袖,谁敢阻挠,便是大逆之罪,先斩后奏,也在便宜之内。” 卧槽?锦衣卫百户?怪不得汪汪大人刚才敢放这种狠话。 周元抱拳道:“原来是百户大人,失礼失礼。” 王昂连忙摆手道:“别客气了,都是自己人,周老弟,你的推理非常正确,帮了我大忙了。” “若此案告破,你是首功。” 周元笑道:“说早了王大人,案件的真凶可不是普通人,千万注意啊!” 王昂狰狞道:“查案方面,我能力一般,但明争暗斗、磨牙吮血,老子却不怕他们!” 他站了起来,沉声道:“我就先去办案了,若有进展,再通知赵大人。” 赵诚突然道:“慢着,王大人莫急。” 他轻轻笑了起来,敲了敲桌子,道:“你打算怎么办案呢?说实话,锦衣卫虽然特殊,但百户这个官终究是小了点。” “这么大块肉,你真要一个人吃吗?就算勉强吃进去,也要拉肚子啊!” “我的建议是,你少吃点,让别人多吃点。” 王昂身影一震,迟疑片刻,脸色变得凝重起来,恭敬道:“多谢赵大人点拨。” 第四十二章 风靡江南 关于灭口杀人案,查到这一步几乎算是告破了,接下来就是权力阶层的斗争力量,那和周元没有关系。 接下来这几天,他一方面继续誊写《三国演义》的后续章节,一方面时刻关注着市场上的销售变化。 令人欣喜的是,《三国演义》卖的比想象中更好。 由于《临江仙》的传播,《三国演义》还未开售,便拥有力量广泛的知名度,接到了大量的订单。 墨韵斋的幕后东家亲自赶到云州,操持了一场销售大戏,用足了手段,炒足了噱头。 所以在开售当日,几乎形成了万人空巷的场面,第一版直接抢售一空,刻坊昼夜不停印刷,都供不应求。 而《三国演义》本身的质量,决定了高潮还在后面,所有读书人观之,便被那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所吸引,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出现在书中,豪迈、激情、诡诈、奇巧,一切都让人不忍释卷。 口碑随着之前的热度,持续发酵,终于达到了巨大的高潮。 整个云州的读书圈子都为之疯狂,各大诗社、文社、考试圈,几乎每日集会,讨论着《三国演义》的各种内容。 这种影响力在短短两三天之内,便传播到了云州之外。 五六天后,整个江南地区数十个州,都上演着《三国演义》的热度奇迹。 除了读书人的圈子之外,各大坊市、酒楼、茶肆,甚至街头巷尾,都有人在讨论这本书。 他们因历史着迷,因历史人物着迷,也因书中的情节着迷,那种传奇性、史诗感,是任何正常审美的人都无法拒绝的。 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贩夫走卒,都时刻关注着最新的销售情况。 在这六七天的时间内,墨韵斋在江南地区的各大分店,总共卖出了将近四万套《三国演义》,刷新了历史记录。 “元易真人,你发财了。” 老掌柜满脸笑容,皱纹都聚在了一起,像是一朵烂菊花。 他激动道:“七天时间,卖了四万套,我们联合了数十个刻坊,昼夜不停赶制,都供不应求。” “市场出现了巨大的缺口,我们售价十二两,黑市已经炒到了三十两!” “士子和家族之间,来往竟然也可以互相赠送《三国演义》,这是曾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。” 周元压制住心中的激动,连忙掐指一算,四万套啊! 平均一套的盈利能够到五两银子左右,这就是二十万两白银的纯盈利,老子能分差不多八万两! 可以买下整个白烟楼了! 他面色淡然,缓缓道:“你叫我来,仅仅是说这个吗?” 老掌柜现在的态度可是很恭敬,连忙引路道:“快请上楼,我家小姐正在等您。” 嗯?这姑娘还没走?照理说她应该回临安府主持大局才对,那边是墨韵斋的总部,是整个销售市场的核心板块。 周元上了楼,却发现上次的屏风已经不见了,一个穿着杏色长裙的女子坐在椅子上,手持一把薄如蝉翼的圆扇,正看着周元点头示意。 她长得很“精明”。 瓜子脸,尖下巴,琼鼻玉齿,淡眉纤细却上挑,双目清澈却又偶闪精芒。 这个女人很年轻,估计也就二十左右。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,漂亮又危险。 周元坐了下来,看了一眼茶台已经泡好的茶,缓缓笑道:“等很久了?” 女子淡淡道:“对于元易真人这样的大人物,就是等上一天又如何呢?临安府的士子们已经放出了话,若能与你见一面,愿意奉上白银千两。” 周元愣了一下,连忙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临安府,带上我,我要去陪客赚钱。” 这句话显然出乎意料,女子噗嗤笑出了声,双目已经眯成了月牙儿。 太对胃口了。 眼前这个男人的话,太对生意人的胃口了! 没有一点清高,也不谈任何情怀,就是谈钱。 “曲灵。” 女子轻轻道:“金陵曲家七代孙女,也是墨韵斋的大东家,元易真人怎么称呼呢?” 金陵曲家?好吧,咱见识短,压根没听过。 周元摆手道:“明明知道我的身份,还问什么,我就想知道我的钱能分多少?什么时候到手?” 曲灵歪着头道:“周公子可真是聪明人,做赘婿委屈你了。” 周元道:“你要嫁给我的话,我可以离。” 显然,曲灵又被惊住了。 读书人哪有这样说话的啊! 就算是青楼里的常客,自诩风流的浪子,也没有这般直白的玩笑啊! 但曲灵却不觉得反感,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对话。 她也是聪明人,她最讨厌文绉绉的磨叽。 她喜欢直白,喜欢有效率的对话,这是生意人的素质。 “想得美。” 关系莫名其妙变得亲近了很多,曲灵直接翻了个白眼,道:“靠一本书就想娶曲家的姑娘,那是痴心妄想,不过你想谈钱,倒是可以的。” 说到这里,曲灵笑道:“根据两个时辰前各地的汇报总和,我们共出售四万两千八百套左右,各地售价有所差异,总销售额大概是六十三万五千两白银。” 周元吓了一跳,我靠,按照十二两售价来说,也就五十万两吧,怎么这么多了。 曲灵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,轻轻道:“我们是生意人,东西好卖的时候,怎么会不涨价呢。” 周元皱眉道:“以你的智慧,应该不会涨价,这是建立口碑的最佳时机,所谋应当长远。” 曲灵道:“当然咯,我们墨韵斋的售价一直是十二两,但我们卖给黑市,是二十两一套。” 好家伙,这不是和黄牛一起圈钱吗,有前世演唱会那味儿了。 周元想了想,最终忍不住问道:“利润有三十万两白银吗?” 照理说,每一套的成本大概在七两左右,算下来差不多该有三十万。 “想什么呢!” 曲灵咯咯笑道:“都是生意人,谁会去做善男信女呢?当市场供不应求,我们被迫要联合各大刻坊连夜印刷的时候,成本就不可能是七两白银了。” “那些刻坊早就坐地起价了,恨不得把我们的血全部吸干。” “根据最新的统计,纯盈利在二十三万两白银,除去过税、易税、店税等各种商税,以及各个衙门的疏通、打点,我们真正拿到手上的钱,大概是十八万五千两。” 这就是生产力落后,限制了成本的节约啊!妈的! 周元叹了口气,随即道:“有这个数字,也很是乐观了。” 曲灵道:“何止是乐观啊,这笔钱比墨韵斋建立以来,其他书的盈利总和还多。直接让墨韵斋成了为整个江南真正的龙头老大。” “元易真人这个名字,《三国演义》这部书,将在未来许多年持续产生影响力,墨韵斋在此次交易获得的利益,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。” 说到这里,她看向周元,轻笑道:“你知道吗?金陵府尹前日拜访我家老爷子,希望得到《三国演义》的原稿,态度可谓殷切啊。” 周元道:“所以,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?” 这才是周元最关心的问题。 曲灵正色道:“我给你凑了个整,八万两白银,大通宝钞的银票如何?” “银票?可以!” 周元毫不犹豫点头,如今的大晋朝银票系统已经很成熟,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汇通天下,但在各省各州都有分部和兑换点,基本上靠谱。 正事儿谈完了,曲灵才终于说出了自己更重要的诉求:“周公子,什么时候来一趟临安府?很多人想见见《三国演义》的作者,说实话,我快顶不住了。” 这种情况并不意外,无数达官贵人、鸿儒先生,轮番上阵,曲灵不可能完全不退让,毕竟这是个人情社会。 周元想了想,才道:“六天,给我六天时间。” 曲灵顿时大喜,连忙站了起来,笑道:“太好了,我等你消息!” 第四十三章 甲胄失窃 周元并不知道曲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,但他看得出曲灵很是大气,非但没有计较之前五千份订单以上才抽成的条约,更是给凑齐了八万两白银。 关键是,银票说给就直接给了,没有丝毫拖延,甚至提前准备好了。 这份诚意在这里摆着,让人十分舒适。 至于为什么答应去临安府,周元也有自己的想法。 正如赵蒹葭所说,男儿立于世间,总要谋一份前途,和墨韵斋保持长期的合作是必要的,通过曲灵去认识一些人物,形成自己的社会关系,那也是必要的。 临安府这一遭,确实还得去走一走。 更何况,周元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古代杭州,到底是多么的繁华。 是不是像柳永所言,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 不过,关于临安府之行,还得问一问岳父大人。 作为这个世界的土著,又是金科状元,岳父大人应该会给出相应的建议。 “临安府?” 赵诚摸了摸胡须,疑惑道:“你去临安府挺好的,顺便帮我带点东西过去,看望一下我的老朋友。” 周元道:“岳父大人,我的意思是,我需不需要注意点什么?” 赵诚想了片刻,才摇头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要注意的,做人做事,永远不可能让每一个人满意,无论你怎么注意,都会有人恨你,也都会有人认可你。” “面对这种情况啊,我们总体上做自己喜欢做的,这就够了。” “具体的人情世故,那还是你自己把握吧,这方面也用不着我来教你啊!” 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,道:“老泰山真知灼见。” 赵诚道:“不过我有一个要求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带上蒹葭。” 赵诚笑道:“元儿啊,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我不想参与,你们有你们的生活,但她毕竟是你的妻子,你要永远和她貌合神离吗?多了解她,也让她多了解你。” “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很忙,可没有精力再操心你们的事。” 岳父大人的看法也无可厚非,周元点头道:“好,我带蒹葭去逛一逛。” 赵诚靠近了几步,压着声音道:“元儿,你老实交代,《三国演义》赚了多少钱?” 周元下意识瞪眼道:“岳父大人,你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 赵诚笑道:“哎呀就你这点伎俩,瞒得过谁啊,元易真人不就是你的道号么,况且你上次还拿了几千两银子回来。” 说到这里,他竖起了大拇指,道:“不过元儿,我还是不得不感叹,你的书真不错,是大师手笔,不得不让人佩服啊!” 周元连忙道:“老泰山过奖了,我不过是在您老人家的沐浴下,沾染了一点状元才气。” “少来这套!” 赵诚忍不住笑道:“你的钱应该是有用处的,但你还是得支援我五千两,家里本就没什么钱,我要是再从家里拿五千两,你岳母就得天天念叨了,那可烦死人的。” 周元当即道:“岳父大人客气了,我本来就打算孝敬老泰山一万两银子的,只是还没来得及兑换嘛。” 给老泰山再加五千两,这才叫孝心。 周元的钱的确有用处,但也用不了那么多,赵诚既然开口,肯定是正事。 “哈哈哈哈!懂事!” 赵诚大笑出声,满脸畅快,拍了拍周元的肩膀,笑道:“后天临安府那边会来几个人,我得见见他们,官场嘛,礼尚往来很是重要,所以需要花点钱。” “等你去了临安府,这些人你用得上。” 看见没!这就是岳父大人的政治智慧。 周元很佩服他刚入仕途,就深谙变通之道和人情世故,同时还能出淤泥而不染,办实事,讲信仰。 周元点了点头,道:“明白,明日上午,我将银票送到衙门来。” “对了岳父大人,灭门案那边紧张如何了?查出什么东西来了吗?” 赵诚轻轻一笑,道:“线索精细到那一步,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,不必着急,主角还没到场呢,就想着清算,会容易出事的。” “这件事上,你最好少参与,进了漩涡可不好再出来了。” 周元道:“那最后一个问题,金陵曲家,是什么家族?” 赵诚愣了愣,疑惑道:“你怎么又和那边搭上关系了?” 周元笑道:“墨韵斋的背后嘛,就是曲家的丫头。” 赵诚这才恍然大悟道:“噢,原来去临安府是忙业务啊,哈哈!曲家先祖有从龙之功,如今当家的是曲授源,挂太子少师虚职,担任金陵学宫大祭酒,是当世鸿儒,名望极高。” “你要是和曲家丫头打好关系,将来的路会好走很多。” 周元刚要开口,赵诚就摆手道:“言尽于此,莫要多问,一顿饭吃不成大胖子,很多东西要慢慢思考和消化,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。” “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即可。” 周元正色道:“请岳父大人赐教。” 赵诚道:“不要忘了明天给我送钱。” 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凉亭的岳父大人,周元不禁笑了起来,老泰山还挺幽默的。 家中有这样一个长辈,周元做事情都要放心很多。 只是他回到房间,正要准备就寝,紫鸳却推开门急匆匆走了进来。 “姑爷!老爷来了!” “啊?” 周元连忙爬了起来,惊声道:“老泰山这是什么意思啊,出什么大事儿了?” 此刻,赵诚已经走了进来,道:“紫鸳,去休息吧,我和元儿谈事。” “是。” 紫鸳连忙退出房间,关好了房门。 赵诚的脸色无比严肃,深深吸了口气,似乎在调整情绪。 周元道:“是出什么大事了?” 在他的印象中,岳父大人可是随时淡然自若,胸有成竹的模样啊,从未如此紧张过。 而赵诚的下一句话,让周元也彻底懵了。 “元儿,灭门案查出来了,他们运送的东西,是甲胄!” 甲胄是什么级别的违禁物?碰一碰都要杀头的大罪!动一动就要灭族的大祸! 大晋律法森严,尤其是在军队物资方面,更是管理严苛。 而军队物资之中,什么东西最重要?必然是甲胄! 刀剑失窃并不可怕,即使数百人持刀,也不可能成什么事,最多聚啸山林,为匪徒而已。 江湖中还有许多门派,也多达几百人,持有刀兵呢。 但甲胄不一样,这玩意儿穿在身上,再配把刀,那就是无敌啊! 周元连忙道:“丢了多少!” 赵诚道:“足足五大车,二百四十套!” “嘶!” 周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,二百四十套甲胄,这他妈足够打下一个小县城的了。 这是大逆之罪,要灭族的啊! 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,敢做这种蠢事啊! 而下一刻,周元就反应了过来,瞪眼道:“岳父大人,你的意思是…无生教?” 赵诚沉声道:“这才是关键所在!他们要用这些甲胄做什么!” “云州,恐怕要发生大事啊!” 这让周元遍体生寒。 世俗规则,无非一个混字。 但要动刀子,他就顶不住了啊。 就他那点功夫,揍七八个壮汉没问题,但若是身穿甲胄的持刀战士,打一个都困难,遇到直接跑才是保命之法。 第四十四章 百花馆内 凤鸣楼是江南地区最著名的酒楼,没有之一。 它的分店遍布江南各州,以奢华的装饰和精致的菜肴为主打,兼以名酒名茶,优质服务,从而成为行业标杆,深得上层阶级喜爱。 各大世家子弟,富商与达官贵人,都喜欢聚于此楼,饮宴接待。 顶楼是私人居所,徐光臣缓缓放下了毛笔,端起茶杯,轻轻摇晃着。 身旁的仆人弯着腰,低声道:“白烟楼在十天前派出了一个伙计,前往武夷山购买香蕈,此物得天地之灵气,集日月之精华,功效营养堪比灵芝鹿茸,价格却十分便宜。” “若白烟楼得之,宣传之下,必然能令生意回暖,虽不至于威胁咱们凤鸣楼,但至少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了。” 徐光臣眯眼笑道:“我就说那赵家赘婿怎敢如此嚣张,原来是另辟蹊径了啊!只可惜他棋差一招,被本人猜到了。” 仆人道:“近年来,白烟楼每年的纯盈利不过八千两左右,只能勉强支撑薛家的开销。” “咱们凤鸣楼开业之后,他们最近一个月的盈利只有四百两,几乎是活不下去了。” “但经过估算,有了这种香蕈,他们每年的纯盈利或许能达到万两银子。” 徐光臣哼道:“若真有万两银子,他们的确不必嫁女为妾了。” 说到这里,他沉声道:“给了你足足六天的时间,你不会只做到了这些吧?” 仆人连忙道:“属下已经派人出城,于昨日深夜在驿站找到了购买香蕈的伙计,并将香蕈抢了过来。” “同时,属下花了四十两银子,买通了白烟楼的主厨,获悉了香蕈的烹饪技法。” “此刻,香蕈已送入咱们凤鸣楼的后厨。” 徐光臣闻言,顿时大笑出声:“哈哈哈哈!好!明日是我与薛凝月的订婚宴,就把这道菜做给他们吃!” 说到这里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压着声音道:“对了,我收到消息,说明日有临安府的大人物要来云州,或许会在我们这边进行宴席,你让后厨准备香蕈,给他们上一道美菜。” “这件事办好,可算是两全其美,徐家拿下了,临安府的大人物也招待妥当了。” 仆人连忙道:“属下明白!” 徐光臣道:“去领一百两银子,赏你的。” 仆人大喜,直接跪了下来,大声道:“多谢公子!” …… 周元先是换了银票给岳父大人送去,又见了王昂大人一面,关于甲胄的事,他很是沉着。 “这件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,给你透露一个消息,镇抚使大人和千户大人明日就会到,我锦衣卫出动了六百缇骑,足以镇压一切叛乱!” 说到这里,他笑了起来,低声道:“还好赵大人提醒我,这块肉太大,我吃不了,否则我恐怕就危险了。” “此案若是告破,锦衣卫内我是首功,周老弟,恩重如山,没齿难忘。” 周元连忙道:“王兄客气了,前途是你自己挣来的,我也就跟着沾沾光。” 王昂摆了摆手,道:“啥也不说了,咱是粗人,也不会说话,都记在心里的。” 他急匆匆去忙事情了,而周元也心不在焉,直接上了马车,赶往百花馆。 白天的百花馆是不营业的,也就是持着彩霓的名剌,周元才得以拜访。 面对周元的突然到来,彩霓很是惊喜,正好是中午,她连忙让后厨备菜,招呼周元用餐。 “公子,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去了?怎地也不来看看彩霓。” 花魁的表情有些委屈,微微嘟着嘴,眼神幽怨。 周元缓缓笑道:“忙着薛凝月的事呗,不过快有结果了,或许就在明日。” 彩霓眨着眼睛道:“公子到底做了怎样的安排,可以给彩霓说说吗?” 周元道: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,你明天关注一下凤鸣楼即可。” 好酒好菜一大桌,周元正好饿了,于是边吃边说。 “最近百花馆的生意越来越好,嬷嬷们都很高兴,都是托公子的福。” 彩霓第一次和周元同桌吃饭,又是娇羞又是喜悦,不停给周元夹菜倒酒,俨然一副贤妻模样。 周元被伺候得很是舒服,轻笑道:“彩霓,你也吃点,别光是给我夹菜。” 彩霓道:“能伺候公子,便是彩霓最幸福的事。” 恋爱脑真可怕,当心有人说你是婚驴。 不过按照眼前这姑娘的个性,谁要敢这么骂她,怕是直接要拔剑。 周元突然道:“彩霓,问你个事儿。” “公子请讲。” 周元道:“那批甲胄去哪儿了?你们打算做什么?” 彩霓脸色陡然一变,筷子都不禁掉在了桌上。 随即,她苦笑一声,无奈道:“公子从来不问彩霓身世,为何今日偏要挑明?不怕彩霓狠心害你么?” 周元道:“你一声令下,百花馆的高手齐出,我肯定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去的。” “但是彩霓,我信你。” 他目光灼灼,盯着彩霓的眼睛,深情道:“我信你不会害我,若是我看错了人,那活着也没意思,死也就死了。” 这种话当然是骗人的,哄一哄小姑娘罢了。 要盗窃甲胄,需要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,打点好无数的人,还害了十多条命… 这么多苦功,一定是有非常重要而明确的任务。 对方绝不会在此刻节外生枝,非要杀周元,这才是周元的底气。 否则他来个屁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面对刀剑,离得越远越好才对。 而彩霓却是无比动容,双目泛红,痴痴道:“公子放心,彩霓永远不会害公子的。” “只是具体的计划都是师尊在操持,彩霓也并不知情,无法告知公子。” 周元喝了一杯酒,低声道:“你不信我。” “不!” 彩霓连忙坐到了周元身旁,一把抓住他的手,激动道:“公子,妾身绝非不信公子,实乃不知。” 她很怕周元因此不满,急得直接抱住了周元,道:“彩霓从小到大,是苦日子过来的,除了师尊之外,只有公子真心待我,我怎会不信公子。” “我发誓绝不知情,否则愿遭天谴,五雷轰顶,永世不得…” 周元立刻捂住了她的嘴,轻笑道:“不必发誓,我感受一下你的心跳,即可知晓。” 他将彩霓抱在了怀中,按住了她心脏部位,惊人的规模和触感让周元惊讶,爱不释手。 “公子…你…” 彩霓面色晕红,双眼迷离,软软躺在他的怀里,吐气如兰道:“公子…你是个坏人…” 周元这才道:“我感受出来了,彩霓的确是个好的,没有骗我。” 彩霓道:“公子分明是想做登徒子,故意占彩霓的便宜。” 周元道:“你喜欢吗?” 彩霓满脸羞红,低下了头,声音缠绵细腻:“喜…喜欢的…” 周元顿时大笑了起来,道:“行了,吃饭吧,下午我还得去一趟凤鸣楼,那边的掌柜说明天要接待几个来自临安府的重要客人,让我去出出主意,看怎么招待呢。” 彩霓闻言,先是一惊,然后顿时眼眶发红,泪眼婆娑。 她抱住了周元,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,哽咽道:“公子,公子,彩霓只是个风尘女子,不值得你用性命对我好。” “刚刚的一切,彩霓全当没听到,公子请不要再说。” 周元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给我倒酒吧。” 彩霓擦了擦眼泪,连忙给周元倒酒。 第四十五章 师姐助我 从百花馆出来,周元来到了大街,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世界,不禁有些感慨。 彩霓的确是个傻姑娘,因为那点莫名的爱意,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,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。 要是遇到负心男人,她恐怕不知道要受到多大的伤害。 好在她啊,遇到了我周元,虽然花心,却绝不负心。 关于凤鸣楼的消息,周元只是暗示了一下,但彩霓肯定是听懂了,这傻姑娘还说什么当没听到过。 倒也是,若事情慢慢剖开,真相慢慢出现在世人眼前,今日我通风报信,恐怕是连坐之罪。 但证据这一项,几乎危及不到周元,这是他的底气。 另外他也实在有些感动彩霓的真心,所以才提醒一波。 上了马车,一路开往赵府。 周元坐在车厢之内,开始思索这一次杀人案的细节。 从最开始发现的一名死者,通过死者身份的低微和凶手的强大,判断出死者是参与了一件大事,因而被灭口。 幕后的黑手似乎也时刻关注着衙门的刑侦手段,所以又在衙门走访之时,灭掉了其他参与者及其家人,共计十余人。 这更加印证了灭口的判断。 于是通过五位关键死者的值班时间,推测出他们正是六月十一日参与的大事。 继续走访,终于查到了是六月十二日的黎明时分,有沉重的车轮声。 因上种种推理,最终判断出运送的是违禁物品,而且是极度违禁的物品。 最后,锦衣卫查到甲胄失窃。 周元喝了一杯茶,眉头紧皱,疑惑道:“不对劲啊!幕后黑手展露的手段似乎太少了。” 在他看来,要盗窃甲胄这种违禁物,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,更需要智慧的加持。 而此次幕后黑手与衙门的角逐中,却似乎什么也没做,只是把知情人灭了口而已,这种手段很拙劣,几乎没能阻止衙门的查案。 在这一点上,幕后黑手的处理十分反常,照理说对方既然有智慧,那不该这般拙劣才对。 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诞生——他们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? 周元自己都吓了一跳,故意这么做能得到什么? 锦衣卫临安府千户!金陵府南镇抚使!两个大人物的到来! 我靠,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这两个人吧! 明天凤鸣楼的宴席,不会出事吧? 要真是出事,那他妈的不必老子出手了,凤鸣楼直接阵亡了。 想到这里,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看来徐光臣这次是摊上事儿了。” 只是…凤鸣楼若真出事,岳父大人岂不是危险了? 今晚得提醒一下! 终于到了赵府,周元跳下车来,却恰好在门口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 穿着黑色制式公服,腰佩长刀,头戴官帽,赫然便是云州衙门的捕头大人,叶青樱。 “二师姐!” 周元顿时笑道:“好几日不见了,怎么有空来看我啊!” 叶青樱满脸的不耐烦,皱眉道:“别咋咋呼呼的,和你不熟,俗世之中就别叫师姐了,还是叫我叶捕头吧。” 周元老脸皮厚,这种软钉子他可不在意,依旧笑道:“站在这里做什么?快进去喝茶。” 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师,一日师姐,终身师姐嘛。” 叶青樱总觉得这话怪怪的,什么日师姐,他故意占便宜吧! “别废话了!” 叶青樱冷冷道:“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,明日午时正刻,到凤鸣楼赴宴。” 啊?什么? 周元顿时瞪大了眼,这刚推测明日凤鸣楼可能要出事,便要我去赴宴? 我他妈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老子不去。 周元当即道:“明天我打算上山看师尊。” “是吗?” 叶青樱淡淡道:“我昨日刚从白云观下来,师尊托我给你带话呢,说以后不必去见她,她就当没你这个忤逆徒弟。” 啊?命运一定要把我安排到凤鸣楼去吗! 周元皱起了眉头,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。 叶青樱打量了周元一眼,皱眉道:“哎,问你,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师尊了?为什么她提起你,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?” “师尊修生养性多年,可从来不这样。” 这话说的,做徒弟的怎么会得罪师尊呢,只是那时候憋得慌,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又大,所以拿了师尊几年贴身的衣物,助眠而已。 周元不欲在这个话题纠缠,于是眯眼道:“明日的宴席,我不太想去啊,帮我拒绝一下。” 叶青樱摇头道:“拒绝不了,涉及到详细的案情,连我都要去,这是南镇抚使亲自点名。” 我靠! 周元这下无语了,赶紧将自己对案情的分析说了出来。 最后他一把抓住了叶青樱的手,急道:“师姐助我啊!凤鸣楼明天真的可能会出事,到时候你可得保护我啊!” 叶青樱也是满脸惊愕,疑惑道:“你是不是判断错了?凶手吃了豹子胆,敢袭杀南镇抚使和锦衣卫千户?” 周元道:“要是没胆子,谁敢偷甲胄啊,师姐你武功高,到时候务必送小师弟脱离危险啊。” “我要把此事禀告王大人。” 叶青樱说完话,转身就走。 看着她的背影,周元陷入了沉思,倒不是思考她对自己的态度,而是她的身份… 你一个衙门的捕头,照理说归岳父大人管,怎么感觉随时在听汪汪大人的命令啊。 锦衣卫体系又不一样,真是奇哉怪也。 一个凄惨的声音,打断了周元的沉思。 “姑爷!” 只见满身绑着绷带的明瑞跑了过来,扑腾一下跪在地上,痛哭道:“姑爷!明瑞有负重托,没能带回香蕈啊!请姑爷责罚!” 好家伙,被揍成这副鬼样子,对方下手够狠啊! 周元装模作样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明瑞流着泪,委屈道:“按照姑爷的吩咐,我十天前出发前往武夷山,顺利采购到了香蕈,昨日黄昏到的城外六十里驿站。” “谁曾想,被强盗抢了!他们还打我!呜呜!香蕈没了!” 可怜的孩子,分明才十六岁,就被搞成这幅样子。 唉,都是姑爷害了你啊! 周元面无表情道:“知道了,去养伤吧。” “姑…姑爷。” 明瑞低声道:“那跟着姑爷的事…” “伤养好再说!” 周元随手扔出了二两银子,道:“来,给你的汤药费。” 他觉得明瑞还是不错的,十六岁能跑这么远把香蕈买回来,多少是有能力的,可以用。 正好缺跑腿的,就是他了。 第四十六章 凤鸣楼 深夜,周元放下了毛笔,长长舒了口气。 《三国演义》已经写到第三十回“战官渡本初败绩,劫乌巢孟德烧粮”,足以应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出版了。 至少在未来这半个月之内,他不必再辛苦誊写了,到了临安府,便可以轻松游玩,见见那些个鸿儒达官。 夏日炎热,唯夜间凉爽,圆月高悬,又有清风吹拂。 周元不禁走出了小院,来到后院凉亭之中。 最近有些忙碌啊,本来想酿制一些啤酒的,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了。 云州城如今是危机重重,一时间也没有头绪理清楚,只希望锦衣卫那边给点力,把这些事赶紧搞定,免得人心惶惶的。 凝月那边的事,最多两日就搞定了,这姑娘情深义重,今后如何安排她? 还有彩霓,她身份特殊,但用情至深,又该如何处理与她后续的关系? 作为男人,周元必须要思考长远一点。 而这些问题,最终还是要建立在现实的功绩之上,赘婿这个身份,已经不足以支撑日渐膨胀的欲望了。 该往上爬一爬了。 那么意味着,和赵蒹葭的关系该处理了,正如岳父大人所说,一直貌合神离也不是个事儿。 正想到这里,周元却听到了脚步声,回头一看,只见赵蒹葭一身白衣,正缓步走来。 周元眉头皱起,疑惑道:“半夜三更的,你怎么还没睡?” 或许是深夜感性,或许是情绪不高,赵蒹葭并没有刻意冷脸相对。 她只是微微臻首,轻声道:“徐光臣明日邀请薛家吃饭,在凤鸣楼大摆宴席,虽不言明,却也是订婚之意。” “凝月…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她的命运。” 周元道:“车到山前必有路,事情未必那么悲观。” 赵蒹葭摇了摇头,道:“不必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语了,没意义了。” “但是周元,凝月没能逃脱命运,我却想逃。” “今日我已对父亲言明,要与你合离,他并未反对,只是让我们商量清楚。” 周元苦笑道:“怪不得你睡不着,原来在偷偷抛弃我。” 赵蒹葭瞥了他一眼,叹了口气,道:“并没有抛弃你,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,不是吗?” “你有你的人生,我有我的人生,你我本就没有缘分,之所以现在这样,只因双方父亲的友谊罢了。” 说到这里,她抬起头,看向了天空的明月。 她呢喃道:“在某一段时间内,或者直白点说,在诗会郊游之后的三个月,我对你是抱有希望的。” “因为你至少表现出了相当出色的才华,若日后努力上进,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。” “届时,你我琴瑟和鸣,也未尝不可。” 她低下了头,无奈道:“可惜啊,你我终究不同,我没办法像你这般淡然,什么都不追求,只是过闲适的日子。” “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,吊儿郎当的,没个正型。” “或许在我看来这是懦弱、不上进,而在你看来这是你的追求,我并不打算再诟病了。” “只是…” 她看向周元,泪光盈盈道:“只是这至少证明,我们并不相同,无法牵强再过下去。” 周元道:“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?我说过,十天之内给你答复,这才六天。” 赵蒹葭苦涩道:“是的,还不到十天,但我不想等了。” “凝月的事,让我兔死狐悲,我很害怕,我不敢再等了。” 她眼中的泪水几乎蓄满,强行压制住情绪,郑重道:“周元,你我虽为同房,却也夫妻一场。” “将来你有困境,我相信赵家还是愿意帮助你的。” “但如今,若你对我还有尊重,便答应我吧,合离。” 周元叹了口气。 命运这玩意儿吧,谁都说不准,本来凝月的事儿还有两天就能搞定了,赵蒹葭却又等不下去了。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,不答应似乎又不合适。 她会不会有一天,会为这段时间的决定而后悔呢? 或许她会,但那一切都晚了。 周元最终点头道:“好,我答应你,你去准备吧。” “多谢。” 赵蒹葭如释重负,对着周元深深一福,缓步离开。 在月光下,她的身影单薄而卑微,孤独也寂寥。 她并不坏,她只是想要一个稍微出色一点的男子,这没有错。 周元当然不怪她,只是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有些代价或许要以后才看得出来。 “哎呀,蒹葭啊蒹葭,你这番送老公的操作,真是…” 周元摇头自语道:“将来我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咯,你心疼凝月,将来她可是要抢你丈夫的。” …… 凤鸣楼自然在最好的地段,有着最好的装饰。 至少周元走进去的时候,还是被内部的奢华惊到了,不同于百花馆的艳丽,这里清新雅致,有极高的格调,一看就出自于名家之手。 今日没有其他客人,内部已然清场,但却依旧热闹。 薛家的人都到了,徐家也来了几个长辈,另外还有王大人带的一批人,还有岳父大人等一种官僚。 反正对于周元来说,这些都是熟人。 “哎?你怎么在?” 刘哲满脸疑惑,但诸多人物在场,他也没有表现的很离谱。 只是眼神有些轻蔑,低笑道:“周元,你说你一个赘婿,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?” 这句话当然很小声,没能让他们听到。 周元笑道:“刘公子今日又要请客吗?” 这句话让刘哲气得肝疼,上一次在百花馆请全场喝酒,全拜周元所赐,现在又被揭开伤疤。 “哼!” 刘哲攥紧了拳头,压着声音道:“你别得意,那点钱我给得起。” “另外我告诉你一件事,知道徐光臣为什么看上薛凝月了吗?是他来云州的时候,我给他介绍的。” “你不是和薛凝月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么?我转手就把她介绍给了别人,现在大局已定,她以后的日子可惨咯。” “不怕告诉你,徐光臣这人对女人可是够狠的,临安府各大青楼都知道,他喜欢打女人。” 周元倒是懵了。 原来如此啊!我就说徐光臣怎么突然盯上薛家了,原来是这厮在从中作梗。 当初把他教训了几次,周元还在想,这个二世祖怎么变得好脾气了,竟然没报复。 原来在暗地里使阴招啊! 周元不得不承认,这厮够阴险的,要是自己没几把刷子,还真搞不定。 见周元一副惊愕的模样,刘哲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啊! 他迫于身份,无法真正和周元撕破脸,如今可算是报仇了。 “很气愤,对吗?自己喜欢的女人即将为奴为婢,将来还要被打被骂,这滋味不好受吧?” 刘哲眯眼笑道:“一切都是你自找的,非要跟本公子作对!” 周元多少是有些愤怒的,淡淡道:“你小子,以后走路当心点。” 这件事结束之后,周元有的是手段对付他,甚至不必亲自出手。 把内情告诉管天赐那个刀疤脸,呵,便有好戏看咯。 第四十七章 宴席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大厅,互相交谈着,场面也愈发热闹。 周元看到了岳父大人和王大人,两人忙着和另外的人说话,虽然注意到了他,也只是点头示意。 很快,周元终于看到了叶青樱,连忙走了过去。 可算有个能说话的人了,总不能一直和刘哲在这里耍嘴皮子吧,那也太没意思了。 “二师姐,今天穿得很漂亮啊!” 叶青樱罕见没有穿公服和男装,而是一条黛色长裙,秀发做了个造型,甚至略施粉黛,显得整个人都有了女人味。 她本身就很漂亮,穿上公服的时候英姿飒爽,没想到如今穿回女装,竟然有一股子淡淡的媚意。 真棒啊! 叶青樱显然不买账,只是瞥了他一眼,才道:“是,穿得漂亮,但人一般,对吗?” 周元傻了,果然任何时代的女人都这个叼样子啊,在这方面总能挑出毛病来。 他干咳了两声,道:“师姐在我心中,那就是绝世美人。” 叶青樱道:“你说哪个师姐?” 周元心中一惊,随即想起了分别已久的妙善子大师姐。 好吧,虽然叶青樱很漂亮,但和妙善子师姐比起来,确实逊色一筹。 大师姐像是妖孽一般,美得简直虚幻。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,周元正色道:“两个师姐春兰秋菊,各擅其长。” 叶青樱淡淡道:“把你这些甜言蜜语,说给其他人听去吧,瞧瞧,人家望着你很久了。” 周元这才回头,看到了远处与薛夫人站在一起的薛凝月。 她气色依旧很差,今天也是精致打扮了一番,漂亮之中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,两个酒窝都不那么明显了。 周元毫不在意影响,对着她挥了挥手,轻轻一笑。 薛凝月眼神更是温柔,微微一福,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。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,一时间竟有千言万语,无法述说。 “周元?” 徐光臣走了过来,眯眼道:“我似乎并没有邀请你来啊!” 他的声音可不小,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周元。 而周元正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:“徐光臣!香蕈呢!” 徐光臣微微一怔,随即想通了一切,轻笑道:“你消息挺灵通的嘛!还知道香蕈!” “不错,诸位,半月前我凤鸣楼专门派人去武夷山采购了一批香蕈。” “此物大补,营养丰富,堪比鹿茸灵芝,又兼美味之功,天下罕见,极为昂贵。” “今日凤鸣楼已准备妥当,用以招待大家。” 众人闻言,也是缓缓点头,说着一些客套话表示感谢。 周元心中忍不住发小,他妈的,明瑞花了十两银子,买了足足五十斤,昂贵个屁啊! 这王八蛋还真能给自己贴金。 周元故作愤怒,死死盯着徐光臣,却一句话也不说。 徐光臣走到他的跟前来,轻轻道:“你那点小动作,瞒得过我吗?回去照照镜子,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吧。” 这句话自然没让其他人听到,众人还以为他们在友好交谈呢。 周元深深看了徐光臣一眼,不再说话,而是跟着岳父大人走进了包间。 虽然双方的宴席都聚在了一天,但凤鸣楼足够有能力招待妥当。 外面的事,周元已不必再管。 落座之后,他才开始打量桌上的人。 除了岳父大人、王昂大人和叶青樱之外,当然还有云州知府,也就是刘哲的老爹,刘良。 另外还有四个人,分别是金陵府南镇抚使、临安府锦衣卫千户,以及两个精瘦的汉子,看样子都有武艺在身,眼神都凌厉无比。 “人都到齐了。” 王昂组织的饭局,自然也要充当主持工作。 他站起身来,低声道:“这位便是我锦衣卫南镇抚使熊阔海大人,这位是临安府的萧阙萧千户。” 熊阔海是个高大的胖子,白白净净的,眼睛本来就小,又总是眯着,像是牲畜无害的弥勒佛,慈眉善目的。 但双手却满是老茧,显然是长期握刀兵所至。 此人虽居上位,却依旧有着不俗的身手。 萧阙看起来更普通,一个小矮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村老实巴交的农户,笑起来憨厚又纯朴。 但能做到千户这个位置,又怎么可能憨厚老实。 “关于案情的详细报告,除了周元之外,其他诸位都很清楚了。” 王昂笑道:“镇抚使大人自有安排,属下就不多言了。” 熊阔海摆了摆手,声音竟然有些娘气:“安排什么呀,见到这么多新朋友,聊聊开心的事情更好呢。” 他举杯道:“刘大人,赵大人,久仰二位的大名了。” 一阵寒暄之后,众人便喝了起来,慢慢的话也聊开了。 但几乎和周元预想的差不多,没有说任何关于案情的话题,纯在聊人情世故。 叶青樱的脸色很不好看,她本以为是来办正事的,没想到根本不涉及任何案情。 对方官又大,她也不好发脾气,只能咬牙硬忍着。 再看向身旁的周元,这简直就是一头猪,一直在吃,他面前的几盘菜都被他吃光了。 “不要吃香蕈。” 周元凑到她的耳边,突然给她说了这么一句话。 叶青樱脸色微微一变,想起刚才徐光臣特意提到香蕈,当即心生疑惑。 她压着声音道:“为什么?” 周元道:“吃了要拉肚子,你不想屁股痛吧?” “混蛋。” 叶青樱脸色顿时红了,愠怒道:“登徒子,别以为有人在一旁,你就可以肆无忌惮。” 周元不禁头疼,二师姐显然是误会了嘛! “周元啊,你查案手段很是高明,应该来我们锦衣卫嘛。” 南镇抚使突然的一句话,让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。 怎么莫名说起正事了?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正事。 要进锦衣卫是很难的,毕竟是天子爪牙,身份都要查四代,还要经过严密的筛选,此刻却突然提出要周元加入。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虑,熊阔海笑道:“你的身世清清白白,我是清楚的,我也很欣赏你的能力,干个百户至少没问题。” “只是你是读书人,又是赵大人的爱婿,我不敢轻易招揽啊,哈哈!” 赵诚随即笑道:“熊大人多虑了,年轻人的路,年轻人自己走,元儿只要愿意,我肯定是支持的。” 压力给到了周元,这种决定命运的时刻,要短时间作出选择实在太难。 周元最终还是道:“多谢熊大人赏识,只是在下毕竟是赘婿,总要与妻子商量,才能决定去处。” 熊阔海大笑道:“我当然理解!毕竟,我也是个赘婿嘛!” 这下众人愣住了,南镇抚使,从四品大员,因为职位的特殊性,比正四品还要吃香,这样的人物竟然是赘婿。 熊阔海眯眼道:“英雄不问出处,尤其是在锦衣卫。” “不过我还是会给你时间考虑的,在我离开云州之前,你给我一个答案吧。” 周元当即端起酒杯,沉声道:“敬熊大人,我会好好考虑的。” 第四十八章 食物中毒 酒过三巡,众人的兴致也达到了了最高,包厢内外,一派喜气洋洋。 除了叶青樱、薛凝月等少数几人之外,今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应该都是值得高兴的日子。 而或许他们不知道,这也是改变局势的日子。 包厢的门打开了,徐光臣和徐家几个长辈端着酒杯走来,极为热情。 “今日凤鸣楼有幸接待几位大人,实乃蓬荜生辉,故而打扰,前来敬酒。” 徐光臣作为临安府第一才子,是具备知名度的,在士林圈内也有比较高的声望,加之徐家确实是大家族,所以几个大人也没有不给面子。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,举杯共饮。 或许是相识,萧千户轻笑道:“据说今日是你的订婚宴?徐老弟,怎地不把姑娘带来给我们看看呢?” 徐光臣随即道:“当然可以!” 他表情很是精彩,回头道:“凝月,伯母,都过来吧,几位大人想认识一下。” 这种气氛之下,薛家哪怕觉得受辱,也不可能拒绝。 于是薛夫人和薛凝月缓步走来,微微施礼。 徐光臣道:“这位是熊大人,这位是萧大人。” 薛夫人勉强挤出笑容,施礼道:“两位大人,妾身有礼了。” 薛凝月的脸色则半点笑容都挤不出来,只觉无比屈辱,脸色苍白,双眼无神。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元,又连忙将脸别开,生怕把周元卷进来。 “民女,参见两位大人。”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。 熊阔海微微眯眼,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,随即笑道:“都别客气了,还要恭喜你们薛家才是。” 众人举杯畅饮。 徐光臣却沉声道:“凝月啊,熊大人和萧大人原来是客,咱们凤鸣楼的待客之道还是要做足,去给熊大人和萧大人添酒。” 薛凝月脸色顿时一变,张了张嘴,却又不敢反驳。 她不愿,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抗,浑身发着抖,最终咬了咬牙,没有动。 “要反抗命运。” 她脑中想到了这句话,是周大哥给自己讲的故事,取经的故事。 猴子都知道反抗命运,何况是人。 徐光臣凝声道:“凝月?你没有听到吗?去给两位大人倒酒!” 这一次,徐光臣显然带着一点脾气了,语气重了很多。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,熊阔海和萧阙对视一眼,却也不好说什么。 这个时候打圆场,可能会让徐光臣丢脸,他们何等精明的人,自然不会干预。 而周元的脸色却冷了下来。 他没想到徐光臣把事情做得这么绝,现在便忍不住羞辱薛凝月了,那以后还得了。 想起凝月的好,又看到她这般模样,周元心中燃起怒火。 他沉声道:“你没看出来吗?她不愿!” 徐光臣似乎就在等周元呢,当即看向他,厉声道:“周元,我在教训我的小妾,与你何干?” 这句话,让薛家的人也变了脸色,但事已至此,他们总不能再毁约,那白烟楼就真没有活路了。 熊阔海和萧阙似乎看出了场面有些不对,互相对视一眼,很默契地选择看戏。 周元轻笑道:“小妾?娶亲了吗?过户了吗?事情还没有定论呢。” 赵诚眉头紧皱,突然弯下腰来,发出一声哀嚎。 紧接着满头大汗,低声道:“哎,哎不对!” 刘良疑惑道:“赵大人,你这是…替女婿出头的方法吗?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?” 赵诚摆了摆手,艰难道:“年轻人的事,老夫才没心情管,我是突然肚子疼。” “肚子疼?哈哈,你…” 刘良刚刚开口,脸色也突然变了,一下子捂住了肚子,身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。 他显然是没绷住,直接拉了。 那味道,顿时充斥着整个包厢。 “该死!怎么回事!” 羞怒万分的刘良,忍不住大吼了起来。 在徐光臣不知所措的同时,在场众人都慢慢捂住了肚子,全部都出了状况,一个个脸色惨白,满头大汗。 萧阙都忍不住道:“在哪儿!茅房在哪儿!” 徐光臣慌了:“就、就在西边…” 萧阙一把推开了,直接冲了出去。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,纷纷朝外冲去,堵在了厕所之前。 但这玩意儿来的太快,肚子太痛,几乎没有人可以忍受,一时间都拉了个昏天黑地,满裤裆都是屎尿,臭味熏天。 叶青樱捂住了口鼻,诧异地看向周元,道:“是那个香蕈?你布的局?” 周元低声道:“二师姐,我对你不错吧?没让你吃香蕈。” 叶青樱脸色发白,咬牙切齿道:“你应该庆幸,要是我像…像他们这般,我会把你腿打断。” 熊阔海坐在椅子上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显然在用内力克制自己。 他猛然看向徐光臣,寒声道:“小子,你想做什么?” 周元都不禁打了个寒颤,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杀意。 徐光臣急得满头大汗,手足无措,急忙道:“我、我不知道啊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!” “放你娘的屁!” 熊阔海身旁的百户直接掀桌子,怒吼道:“菜不对!肯定是下药了!你他娘的是要造反吗!敢害锦衣卫的人!” 说话间,他已然拔出了腰间的刀! 徐光臣作为读书人,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,本来肚子就疼,被刀子一吓,顿时拉了一裤子。 他欲哭无泪,瘫坐在地上,连忙道:“不是啊,大人,熊大人,这和凤鸣楼没有关系,我们…我们一定严查!” 周元心中却暗笑,无论你怎么挣扎,这个凤鸣楼你是开不下去了。 就算锦衣卫不干涉,事情只要传出去,谁还敢来凤鸣楼? 此楼定位高端,大家都是有钱人,有身份的,选择多了去了,谁会冒着中毒的风险呢。 周元等这一刻,已经太久了。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,突然出现了。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麻衣的壮汉从楼下冲了上来,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惨状,直接来到了熊阔海面前。 他半跪而下,急道:“大人,不好了,青山县出大事了,数千民众闹事,攻打县衙,已经得手了。” 此话一出,王昂面色大变,惊吼道:“糟了!无生教动手了!果然是要造反!” “有那批甲胄在,青山县那点人根本挡不住的,熊大人,快下令吧!” 熊阔海腾地站了起来,凝声道:“别管裤裆里那点屎尿了,肚子痛也给我忍着,立刻回百户所整军!” 他大步朝外走去,走到一半,却突然回头,一字一句道:“凤鸣楼一干人等,涉险勾结无生教,下毒谋害朝廷官员,参与谋逆,立刻收押,严加看管!” 徐光臣当场脸色惨变,脑中嗡嗡作响,一时间已经傻了。 薛夫人终于反应过来,大叫道:“大人,大人,这与薛家无关呐!” 熊阔海没有理会,而是带着一众锦衣卫急匆匆走了。 刘良咬牙道:“叶捕头,去衙门带人,把这些人全部缉拿!” “是!” 叶青樱抱拳应了一声,大步离开。 只是她在离开的时候,压着声音对周元道:“你到底在做什么!” 周元没有回答,只是缓步走到徐光臣面前,捂着口鼻蹲了下来。 他轻轻道:“我给你准备的香蕈,你还满意吗?” 徐光臣骇然看向周元,像是看到魔鬼一般,惊吼道:“是你!是你害我!” “呵!” 周元冷笑一声,不再回答,而是看向了缩在一旁的凝月。 她心情不佳,没有食欲,几乎没怎么吃东西,所以状态没那么差。 但依旧腹内剧痛,唇无血色,打着哆嗦。 当着所有人的面,周元一把将她抱了起来,低声道:“不必嫁了,跟我走。” 在一众哀嚎声中,周元抱着薛凝月,大步离去。 第四十九章 吃醋的百花仙子 怎么阻止凝月嫁人? 这是一个难题。 因为此次不对等的联姻,是薛家经济困难的必然选择,也是徐家想要接触薛家底蕴的利益方向,这符合他们两家的诉求,外人根本无法插手。 真正要阻止这件事,只能破坏这种共同利益。 如何破坏?只能让凤鸣楼退出云州。 所以周元想到了福建武夷山的香蕈,此物在前世已成美食,但这个时代的烹饪手法,根本无法祛除其中的毒素。 人要是吃了,那就是食物中毒,起码肚子要疼上一整天,拉稀腹泻是必然的。 只要这件事发生,凤鸣楼必然是开不下去了,只能退出云州。 这是周元的计划。 为此他派出了明瑞,数百里前往武夷山采购香蕈,又专门找到薛家的守卫管天赐,让他把香蕈的消息传出去。 同时,通过管天赐对白烟楼的掌控,利用厨子把烹饪技法“说”给了徐光臣的人。 为了使对方上当,周元还专门故作嚣张,还让凝月装作有底气的模样。 于是,重重设计之下,才有了今日。 至于锦衣卫镇抚使和千户的到来,周元是没有算到的,这只是凑巧,给凤鸣楼的香蕈加了个码。 而在这种关键时候,无生教造反,就更加巧合了。 像是命运都要毁灭徐家一般,周元也无法左右了。 他不需要再管那么多了,什么造反,什么食物中毒,与他都没有关系了。 他只知道,薛家不可能再把薛凝月嫁给徐家了,别说做妾,做正妻都不可能了。 目的已经达成了,凝月安全了。 周元抱着她,大步走出了凤鸣楼,直接上了备好的马车。 “快,去百花馆。” 同样处于云州最繁华的版块,百花馆距离凤鸣楼不过两条街,几分钟就能到。 而薛凝月则是静静靠在周元的怀里,痴痴地看着这张轮廓分明的脸,一时间泪水已经止不住流了出来。 周元轻轻一笑,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,捏了捏她光滑的小脸。 “再忍忍,到百花馆就好了,那里准备了药物,沐浴的热水也准备好了。” 听着周元的关怀,薛凝月忍不住靠周元更紧了些,温柔道:“周大哥,你最终还是把凝月从火坑中救出来了,你是凝月的恩人。” 这是什么傻话啊。 周元刮了刮她鼻头,笑道:“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呢?” 薛凝月却不认为这是在开玩笑,她眼神温柔且坚定:“凝月愿意为周大哥做任何事,纵使魂断骨销,血肉分离,也无怨无悔。” 周元捂住了她的嘴,低声道:“别说那种傻话,你信我,我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。” “噗…” 异响和臭味,打破了美好的氛围。 薛凝月脸色瞬间涨红,顿时把头埋进了周元的胸口,不知是感动,还是羞耻,还是这么多天压抑情绪的释放,她痛哭出声,浑身颤抖。 周元只是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背,并不言语,给她时间消化。 很快,泪水把周元的衣襟也打湿了,马车也停了下来。 “凝月,到地方了。” “嗯…” 薛凝月轻轻嗯了一声,抬起头俏生生地看了周元一眼,又嘤咛一声把头埋了进去。 没办法,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发生了这种事,太难为情了。 周元也不管其他,直接把她抱起,大步走上了百花馆。 彩霓亲自出来迎接,看到薛凝月那个状态,微微一笑,道:“好妹妹别怕,姐姐给你准备的香汤,去好好放松一下。” 她摆手道:“小婵,带着凝月姑娘去洗漱,给她准备一套崭新的衣裳。” “是。” 小侍女带着已经无地自容的薛凝月进了绣楼。 周元也舒舒服服坐了下来,长长出了口气,这么多天的布局、计划,总算有惊无险完成了。 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无比放松啊!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,眯眼赞叹道:“好茶!” 彩霓嘟着嘴道:“茶是好茶,可惜人很一般。” 周元回头道:“嗯?怎么了?” 彩霓轻轻哼了一声,道:“否则公子怎么不喜欢彩霓,去喜欢薛凝月。” 哦哦哦,恋爱脑吃醋了啊! 周元当即拉住了她的小手,将她搂进怀里,笑道:“倒是第一次见彩霓姑娘吃醋呢,很可爱嘛。” 彩霓脸色红了红,歪着头道:“才没有吃醋呢,就是觉得公子偏心。” 周元道:“我怎么偏心了?” 彩霓没什么底气,小声道:“为了她,公子用尽了心机,又是数百里采购,又是设局引人入套…” “关键是!关键是你还抱着她上楼!” 周元忍不住大笑道:“下次也抱你?但我怕你的追求者揍我啊,现在半个云州的士子都视百花仙子为红颜知己呢。” 彩霓眉头一掀,道:“我看谁敢动公子!本姑娘的剑可不是吃素的!哎!公子不要…啊…” 感受到那一只大手袭来,彩霓顿时浑身发软,急道:“公子不讲理,这般欺负彩霓。” 周元缓缓笑道:“好了别生气了,彩霓姑娘可是百花仙子,长得貌美,关键身子还那么棒,公子怎么会不喜欢呢。” 彩霓嘴角顿时涌出笑意,强行憋着,糯糯道:“骗人,就知道哄我。” 周元道:“那我一直抱着你,抱你个三天三夜怎么样?” 彩霓脸色一红,娇声道:“三天三夜,那岂不是手臂都酸了,一天就好啦!” 可拉倒吧,抱一天,你当我是铁打的啊! 但此刻周元是不敢反驳的,只能采取动作攻击,一路朝下。 “哎,公子不要!” 彩霓连忙按住周元的手,羞愤欲死,颤声道:“坏人,我都没力气了,你你…你快去看凝月姑娘去!她应该沐浴好了。” 周元眨着眼睛道:“不吃醋了?” 彩霓却是眼神迷离,痴痴道:“彩霓深知公子心意,怎会让公子不开心,快去吧,那个妹妹现在更需要你。” “懂事!” 周元在她脸上亲了一口,道:“我去看看她。” 彩霓哼了一声,脸上涌起甜甜的笑容,看向一旁周元没喝完的茶,端起茶杯喝了起来。 她歪着头想着,若是公子哪天也当着天下人的面,这般抱着我,那该多好啊! 第五十章 攻略少女 木桶很是精致,大小适中,既不让人觉得压抑,也不让人觉得空旷。 水温暖暖的,正是最舒服的热度,里面飘着花瓣,带着淡淡的香味。 浴桶旁的有一个等高的案几,上面熏香冒着白烟,还摆了两盘水果,伸手就能拿到。 薛凝月舒舒服服躺着,拒绝了侍女服侍的请求,自己轻轻擦拭着身体。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,就像是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时候,那种解脱的痛快感,让她无比轻松。 想起刚才周大哥当着母亲和徐家的面,把自己抱起来的姿态,她就忍不住脸色羞红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蜜。 那种惊世骇俗的行为,那种大胆又禁忌的举动,那种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勇敢,薛凝月仅仅是一想,嘴角都忍不住浮起笑意。 她觉得,此刻就是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,如果在此刻死去,都没有什么后悔的了。 不,还是会后悔。 没能侍奉周大哥一生,那该是多遗憾啊。 她随手拿了一块梨,津津有味吃了起来,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,又是感动又是喜悦,一时间百感交集,泪水与笑容齐出。 但她很快擦了擦眼角,轻轻道:“一切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。” 她站了起来,擦干了身体,穿上了侍女准备的衣服,只觉神清气爽,整个人都精神了。 像是困扰几个月的风寒,都已经全部祛除了。 门突然响了,周元的声音传来:“洗好了吗凝月,我进来了。” 薛凝月脸色一红,连忙小跑到门口,打开了房门。 周元看到她,一时间也微微一愣。 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,此刻的凝月穿着单薄的衣裳,披散的秀发微微有些湿润,细腻的皮肤微微发红,羞赧却含情,俏生生的模样简直散发着无穷的魅力。 情窦初开的少女,因爱而羞的佳人,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。 周元张开了双臂,道:“恭喜你,脱胎换骨了似的。” 薛凝月扑进了他的怀里,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,低声道:“周大哥,谢谢你为凝月所做的一切。” 她的声音何等温柔啊。 周元都忍不住笑道:“仅此而已吗?还有呢?” “还有…” 薛凝月呢喃着,终于鼓起勇气道:“周大哥,凝月喜欢你…嘤~~” 她紧紧抱着周元,似乎很不好意思,发出了娇哼之声。 但她又见周元迟迟没有反应,于是小心翼翼抬起头来,却看到一张逼近的脸。 “呜…呜呜…” 凶猛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,炙热的唇相互接触,薛凝月宛如触电一般,身体轻颤,软倒在周元的怀中。 她浑身无力,脑中混乱无比,只是想不断靠近这股气息。 片刻之后,她才终于得以喘息,看着一脸笑意的周元,嘴角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。 “周大哥,你…你…” 薛凝月低着头,却找不到话说,最终只能道:“凝月愿意被你欺负。” 攻略小美女,任务达成! 周元心情十分顺畅,随即道:“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,需要回家再修养一段时间,身体很重要,一定不能马虎。” 薛凝月重重点头道:“我明白的,周大哥,你放心好了。” 说到这里,她忽然想起了什么,轻声道:“对了周大哥,徐家的事,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呀?母亲现在是被抓了吗?” 周元摇头道:“放心,既然他们肯让我带你出来,则说明薛家没有问题。” “你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,怎么牵连也不可能轮到你们头上来,或许你母亲都回家了呢。” 薛凝月这才松了口气,道:“那、那我想回家看看,我还是有点担心母亲的身体,她好像也中毒了。” 周元道:“刚才你喝得汤药,带点回去,喝了就没事了。这是食物本身的毒,最多也就肚子疼而已,一天就好,不必担心。” “嗯!” 薛凝月张了张嘴,却是有些不舍,道:“那…那我走了,周大哥。” 周元道:“去吧,门外的马车是留给你使用的,我会找时间来看你,或许明天就来。” 薛凝月怀着最美好的心情,缓步离开了百花馆。 可谓是一步三回头啊,初恋的姑娘,心中只有甜蜜。 …… 周元急匆匆赶到了衙门,顺便带着汤药给岳父大人喝了,大约半个时辰后,岳父大人才终于好了很多。 他坐了起来,脸色还是有些苍白,喃喃道:“不孝啊!元儿!你可真是不孝啊!” 周元变色道:“老泰山此言何意?小婿可是第一时间去熬药给您送来啊!” “放屁!” 赵诚第一次爆了粗口,大声道:“你个臭小子,提醒叶青樱都不晓得提醒我,害得我吃了那么多香蕈!” “你看看你搞的这些事情,现在闹出这么大的误会。” 周元挠了挠头,道:“这与小婿何干,小婿毫不知情啊!” 赵诚翻了个白眼,摆手道:“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,虽然你这次做得很好,大家找不到借口收拾你,但人家心里却知道是你在搞鬼。” 周元正色道:“我看也只有老泰山聪慧敏锐,洞察世事。” 赵诚笑了起来,这马屁听的舒服啊。 他缓缓道:“我是知道你要出手对付徐家的,只是没想到我自己也上了你的当,拉了一裤子。” “不过你这么一闹,和徐家就结仇了,而且是化不开的仇。” 周元无奈道:“我也不知道,青山县的无生教怎么恰好撞上来了,唉,搞得徐家现在全是逆反罪犯了。” 赵诚道:“想什么呢,大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,哪有那么容易定罪,况且徐家也跟着吃了,只要仔细查证,就轻易可以得出这是误会。” “熊阔海心里跟明镜似的,只是故意发火罢了。” 周元皱眉道:“故意发火?” 赵诚笑了笑,道:“徐家可是大富,熊阔海这一顿火,就足够他捞十万两白银了。” 靠!这个死胖子,还真有一套! 周元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:“岳父大人,关于香蕈的事,以锦衣卫的手段,必然查得出是我在捣鬼,我会不会受牵连?” 赵诚道:“什么牵连?你是派人去武夷山买了香蕈,但凤鸣楼出事之后,你便将香蕈扔进了云江之中。” “至于凤鸣楼的香蕈是哪里来的,你肯定不知情啊!” “凤鸣楼想要咬你,总得拿出证据吧?我还不信他们自己抢劫香蕈,还能留下什么证据。” 周元竖起了大拇指,笑道:“岳父大人英明啊!小婿实在太佩服了!” 赵诚哼了一声,道:“你倒是解救了薛凝月,我家蒹葭又怎么办?她可是给我说了,要与你合离呢。” 周元顿时干咳了几声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 而赵诚则是拍了拍周元的肩膀,叹声道:“蒹葭性子随她母亲,平时文静,但遇到事情,却嫉恶如仇,容易冲动。” “这并不是缺点,你可莫要只看温柔,不看品性啊!” 周元沉声道:“岳父大人放心,我欣赏蒹葭,对她绝无半点不满。” “只是我在寻找一个,真正征服她的机会,目前条件还不成熟。” 赵诚哼道:“我看你啊,是个风流种子。”